:「我是誰」重要嗎?功夫修練和精進談「我」的意義在那裡?功夫對打中,如何封住對手?生活和工作上又如何解決問題和狀況?這些有關聯嗎?

我孰誰之

鍾老師:「我是誰」當然重要了,可一般人不會覺得它重要,現在大部分人都將生活重心擺在所謂的社會成就上,古人講的衣錦榮歸,或今人講的位列社會前五個 % 的人;有名的、有權的、有勢的、或有財的;沒有的想得到,有的想更上一層,那些是學校教我們的、政府宣導的,和傳統裡面的一些說法,滿足這些條件就可以得到別人的認可與讚揚,那是生活和生命的支柱,比我是誰重要太多了。與其問「我是誰?」,大家更想問「為什麼我不是誰?」我若是川普的女兒、女婿,或英女王的兒子、媳婦,就會有對價的名和位,之後財富、權力也會隨之而來,還會附帶各種可以彰顯自己的東西給人按讚,那是多麼讓人開心的事。可這些外在「成就」都是別人對我們的評定,倚賴這些評價,內在沒有真正的支撐力量,當狀況出現而不再被人稱羨時,很容易就會被擊垮。

識心名我

 古人常言,名滿天下,謗亦隨之;雷聲隆隆,天滅其音,高明之家,鬼鑒其室!換言之,什麼都有,人不見得快樂,什麼都缺,也是難過;其實問題不在有無,而是識之與否,識得生命是什麼,識得我是誰,識得我的價值和意義,若心內非有,境外非無,對否?反之,心內非無,境外非有,對否?其實一切在與不在,孰有或無,不是那麼重要,無論心處有無內外,都是識心作用,明白識比知見具有更深廣高遠的作用,識心安頓處便為我之所在,知所立,便尋得我所取之價值,也相對證明生命的存在意義。

情真我孰

 當年黛安娜王妃和查爾斯王子的那場世紀婚禮,吸引全球十億人的目光,那時候的黛安娜處在一個非常讓人羨慕的狀態,可實際上她並沒有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婚姻有了狀況之後,她開始覺悟到自己的幸福、自己認為的價值比外界給她的東西都重要,她想以「我」為重,不願意再面對新聞媒體,不過這時的她已身不由己,所有曾經吸引來的目光都變成內心的壓力,由於牽涉到各種錯綜複雜的名位、感情等衝突,隨時有強大的衝擊力量向著她來,在那樣的狀態下,如果沒有「我是誰」這種中國式的認同,人很難穩住。她躲狗仔,可躲的時候心是不穩的,身體的雜亂氣場便會接引周邊的不良磁場,最後就在一場被狗仔追逐的車禍中不幸喪生。可她雖死,不談英國皇室套在她身上,或是她的前輩英王喬治五世,寧拋棄江山得其所要,容或是愛,可能是自我的執著,或許真的在找自己的心,找誰在我中,找倉央嘉措的見或不見,有或沒有,那裡如果有,不是只有我的,是你的,眾生的,所有滄桑、抱撼和遺恨,但若是沒有煎熬,人生還有趣乎?因為你看得到的,我就在其中。

只如初見

  為何需要「我是誰」這種中國式的認同?因為名位財富此等身外之物都是虛的,都是假的、不可靠的,只有自身這個我是真的、可以靠的,但麻煩的是,多數時候我們以為的我都不是真的我,如果沒有辦法參透我是誰,回到真正的我上面,生活中的許多運轉都會是多餘的。喜怒哀樂種種情緒都是生命附帶的東西,可以有,也可以沒有;譬如有人罵你,你可以生氣,也可以不生氣,對方罵完後,你可以記得,也可以不記得,但多數時候我們都會生氣,也會牢記在心,因為「我」被侵犯了、受傷了。但究竟是誰傷了我?其實是被自己的情緒所傷,越想越氣就跟著罵回去,罵的人氣,被罵的也氣,生命能量就這樣被浪費掉。罵的內容呢?不重要,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護其主(假我)罷了。那我呢?在那裡?明明就在心裡,卻不見了;跑了?可能是再也看不見了,擺在那好久,就是看不見,求仙求佛求上帝,就是看不見。若是人生只如初見,心不就在那,人就在那,我也在那,心動了,明明等閒變卻是人心,都道故人心易變,其實是情執緒動蓋了初心。

沒有變改

 把情緒的干擾、外界的認定、自以為的東西都去除之後,那一個法性上的我就是真我,也就是依自性而運轉的我。真我跟名位財富權力等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一點關聯都沒有,真我只跟父母有一段因緣,藉他們的身體產生我們,父母養育我們,我們要盡心去孝敬他們。之後我們有了家庭、有了朋友,或是情人、愛人等等,那是另外一種生命情緒共振的結果;共振過程有好有不好,人總是動來動去,與他人不論頻率相應與否,都很容易有狀況。很多人都在追求一生所愛,但究竟愛的是什麼?可能是一場空,如周星馳的《西遊記》主題曲的歌詞所述:「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天邊的你飄泊白雲外;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所有追求其實都在白雲外,所有努力只是在苦海裡翻轉,因為心沒法穩住,人沒法覺悟。

我去心存

 翻天覆地的孫悟空是浮動的,很顯然不能去取經,也不能去救人,他想追求卻不穩定,遇到喜歡的卻不願意共長久,過去胡作非為,現在那些人紛紛上門來找他算帳,麻煩一堆,應接不暇。等到所有狀況都經歷過,肉身也死去,靈魂現前,這時剛好碰到觀世音菩薩,觀世音菩薩跟他說,你現在是死後的狀態,先前所有東西你都抓不住,現在你的靈魂是純淨的,唯有這種淨身的時候才能一心不動,才有辦法助唐僧取西經。這時候孫空才體會到,生命的道理不在於搞亂江湖,而在於如何明白花開花謝,白雲蒼狗,飄泊渺渺,琴聲疏疏之間,漫步人生,不徐不疾,行著走著,不管苦海惡浪,不理命運情執枷鎖,仍然的行路,便見人生若只如初見,便見真心,看到真我,才能取經得道。

情除真現

 取經得道有那麼難嗎?事實上是很難的,因為人很難一心不動。所有追尋很多時候都是種浪漫情懷,沒有良好的共振不會有比較好的相應和對待,可通常這種相應對待狀況都不穩,因為兩性之間在情緒上本來就是陰陽相對,未必能夠維持好的互動,可能會產生更多的震盪。孫悟空要去尋道,就必須把這些情緣都剪掉,那自然是痛苦的,也就是說,沒有走過苦海就不能去渡人。孫悟空從前面的大鬧天宮,到後面幫唐三藏去取西經,整個過程就是「我是誰」的體認。前面是無名的狀態,受人的情緒、賀爾蒙所影響,也受到周邊天地力場所干擾,等到慢慢走過所有種種,回頭一看,才知道自己除了好事,什麼事都幹,才明白為什麼要去取西經。取西經就是重新自省,自反而縮,反身而誠,才能參究我是誰,回歸自性,和天地合一,也就是天人合一,這時候良知良能就會產生。孫悟空沒有良能,他只有超能,因此搞得天下大亂。

良知致我

 為什麼孟子講致良知,王陽明也講致良知?因為沒有良知就沒有辦法對生命、對社會、對國家、對人類有貢獻。當今的美國總統川普很顯然沒有致良知,他都是從利出發,跟西遊記前段那個壞的孫悟空一模一樣,做了種種怪事還說不關他的事。川普沒有「我是誰」這種概念,他有的是「自我」,那是「我現在有名、有位、有財、有利、有權、有勢」,他從名位財利權勢上去認定自己,而沒有根本的自己。他看到現在中國起來了,不明白中國本來就是過去五千年地球上的唯一老大,只知道不打下中國,美國就要遭殃,所以要全力打壓中國,那不就天下大亂嗎?

法性隨緣

 明白我是誰,就知道自己在世間的任務是什麼。大自然中的萬物都有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不斷依自身的性質去運轉,產生最大的推力,對宇宙立場,對人間,對天地,隨著春夏秋冬、下雨、打雷等天候變化,貢獻出不同的生命作用,因此我們看到法性裡的所有東西,都是隨著自身的根性運轉而產生良好的互動。但人比較特別,也比較麻煩,人都是我以為、我想、我懷疑,常搞得天下大亂;好比川普懷疑中國要超越美國,他不希望中國發展2025計畫,所以強烈要把這事給擊垮。中國走到今天這個狀況,其實是根據自身歷史文化,以及現在世界潮流的總結而醞釀出來的一個法性,川普強加干擾便是犯天下之大不韙,違背宇宙法則。

見之大我

 大國應有大國的胸襟,很顯然美國這個大國其病久矣,這個大國領袖和他周邊的人隨時都會「推」出一堆不良想法去擾亂全世界,如此怎麼可能有好的狀態?從這個角度來看,「我是誰」重不重要呢?重要極了!不認得「我」可是會毀天滅地的!因為川普是繼柯林頓、布希、歐巴馬,最後一個可能挑戰中國,但前幾任都不行,川普辯再瘋,也只是虛張聲勢,不知自身問題卻說人有問題,不知自己是惡霸,卻說人是惡霸,不知自己是小偷,卻說人是小偷,這樣不知自己的問題,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自己處身空間和時代,川普只是把美國寶座交給中國的人罷了。

除害見我

 參究我是誰,需要有大力才能進行到底。好比周處除三害,周處在還沒有除害前是個惡人,不務正業,四處遊蕩,脾氣壞透,偏偏力氣又特大,動不動就打人、砍人,鄉民都很怕他,把他和當地的猛虎、大蛟並列為三害。有一天周處在外頭閒逛,發現大家怎麼都愁眉苦臉,明明是豐收的一年,他問了一個老人,才知道眾人正為了三害發愁,而令他訝異的是自己竟名列其中。壞蛋並不希望人家說他壞,周處決定將猛虎、大蛟除掉,以證明自己不是壞蛋。猛虎很快就被除掉,可周處和大蛟鬥了三天三夜始終分不出高下,鄉民不見周處以為三害都除了,正高興準備慶祝時,周處突然現身,鄉民得知大蛟被除,可依舊愁眉不展。周處痛下決心要把最後一害也除掉,就離鄉去別處找老師重新學習做人。什麼力量促使周處這麼做?其實是他的良知良能被觸發了,靈魂裡面的良心就出來,真我現身後便把前面那個情緒性的假我給除掉。真我有無比強大的力量,就像孫悟空重生之後能夠除魔、伏妖、護唐僧渡過81劫去取得西經。

初心是我

 功夫對打中,如何封住對手?這也是同樣的問題。成龍主演過一部電影《我是誰》,劇中他是美國中央情報局(CIA)海外特種兵團的一名來自香港的成員,在一次南非的任務裡,因一場被設計的空難,成龍跌落非洲土人的領地裡被土人救起,不過記憶喪失,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自己是誰。在療傷並逐步找回自己的過程中,他和土人生活在一塊,慢慢感染到土人的陽光心態,以及土人的真誠、善良、沒有心機,使他的初心、善良和純樸都回來了,他忘了原來的我執、假我,慢慢找回真我。從不斷地追問我是誰,到找回真正的我,良知良能出現,心就開了,因而有更大的勇氣與能力面對對手的追殺,最後將CIA份子與國際軍火交易黑幫的陰謀給揭露出來。

立命之我

 把心打開,可以晒晒太陽,接觸陽光,看看好的事、善的事,但這樣還不夠,必須把身體裡積累的所有習染全都去除。古人練氣、練功夫是為了建立仁心,仁心是大人之心,視天地萬物為一體,而不是小人之心,只顧一己之私,習染都是為了一己之私,就像川普和他周圍的人身上有的諸多習染一樣,但他們沒有東方的修身方法和功夫。從功夫裡,人會進入一種頂天立地的狀態,有高度穩定的力量,可以自控,也可以擔待萬事萬物,再逐步進入張載所講「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有這種氣魄,面對任何狀況就都無所懼。

鐵玉君子

 處理狀況有以智取,也有以一定程度的力去化解。以智取若遇到對方不認,那就要有一定的力去轉化而不受影響,才有辦法讓自己的生命水平提升。王陽明講君子如玉亦如鐵,玉是溫潤的,君子謙謙如玉,可同時也要有錚錚若鐵的務實之心。從古至今,多少讀書人都渴望考試及第,中壯元,得第一,獲美名。務名是虛的,禁不起考驗,狀況一來,心慌意亂,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錚錚若鐵的務實之心,不只是講態度上要務實,也是講心性要如鐵那般穩定。做任何事都要務實,讀書要務實才能增長智慧,但若沒有錚錚若鐵的穩定心性,有智慧也施展不開來,因此需要練氣、練功夫。練來的氣和功夫可以隨身帶著走,是務實的,但若是在意輸贏,在意練得比誰好,那是務名,身體產生不了真正力量。「名與實對,務實之心重一分,則務名之心輕一分。」功夫對練,一人務實,一人務名,一次看不出差距,兩次看不出差距,十次就明顯分出高下。務實之心如飢之求食,渴之求飲,怎麼還有空去管輸或贏、好或不好呢?務實的練功夫,還怕沒有一身好功夫?

應對之我

 透過練功夫不斷讓身心靈高度提升,錘鍊出一個強大的生命內涵與意志,才有辦法邁開大步往前走,打開生命格局,突破窒礙,否則將會寸步難行。對方衝過來的一拳,沒有理由接不到,關鍵在於有沒有務實去練,不斷地練,身體就會越來越敏捷而且能勇於面對,也才能面對生活中的種種狀況。對方一拳打來有那麼可怕嗎?其實是觀察和反應的問題,觀察和反應就是孔子講的禮,功夫對打就是表現禮的時候,能夠以最好的進退應對去處理那個狀況,就能化解所有的問題。進退應對聽起來很簡單,很多人覺得沒什麼,但練了功夫就知道,進退應對得好就能掌握上位,隨時可出手可不出手,進退應對不行就會被對方壓著來打。中國和美國在貿易戰對峙裡,比的也就只是進退應對而已,他們怎麼打都超不過進退應對,這和功夫的道理不都一樣嗎?中美貿易戰雖「大」,實際上離不開進退應對這個方圓。

至人無我

 要認得「我」,先要除掉自我,莊子認為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中美貿易大戰中,川普天天都在推特現自我、自誇、自大、自私等我執,要他認得我就難。而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反看習近平,其心未必若鏡,可他會自己調整和反應,再大的問題,他求的是解決,而不是大吹大擂,所用方法是不將不迎,應而不藏,其一帶一路是得道多助渡眾過河的共乘法。今天習武對打,打的不是別人,是打掉自我,所以要無己、無執、無罫礙,不求勝人,是自勝,故無功,要從功夫的進退應對中打出不求的境界,是故無名。中美之爭不過如功夫對奕,老子講過,治國如烹小鮮。國際風雲險惡,翻壺底看,其爭可若獸,若蠻人,或小人,也可若君子。功夫固有對手之鍊,是練我身,錘練我體,勞我筋骨,苦我心志,動心忍性,皆因欲增益其所不能!功夫對奕,若鏡之映照,照見五蘊,照見我心,不將不迎,躍出初心,抖出真情,牽動真性,是見真漢子,故能應而不藏,勝物而不傷,大氣磅礡,沛然莫之能禦,悠然如月升日移,星羅棋布,人在其中!  

(  2018.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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