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萬物萬生皆是「無到有,有到無」的循環,理應「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可是現實生活卻要我們「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惹塵埃。」如何在有和無之間保持平衡?
無明般若
鍾老師:有和無,生和死,其實是無明和般若的差別。眾生無明居多,不過眾生也可能有佛性,迷時是眾生,悟時是佛,何時會悟不知道。因此我們不必太訝異某些人在某些時候的轉變,當然絕大部分人是不會轉變的。
心頭業力
世間法裡的常態道理大家都知道,試著從常態裡看不尋常的表現,生命意義應該往這邊來看。很多時候我們都執著在一些事物上,不願意放掉,整個人就覺得很難過。可是當我們在某個狀態下,突然能鬆手,將心頭事放掉,就會明白恰如禪詩所云,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是我們自己去製造和招惹塵埃的。
去化不息
為什麼要做「時時勤拂拭」的動作?不是為了增長智慧,也不是像知識份子那樣時時查資料、時時向人討教學習,而是為了讓生命內部產生動的力量和行的力量。當生命裡有不停息的力量,促使我們不斷往前,而且是生生不息,那麼慢慢我們就會進入一種自明的狀態,人就變成像光體一樣。如果我們把「拂拭」當成功課來做,有做就有交代,或是為了贏得別人的贊美,這樣的「拂拭」只是一種役於物的表現,沒什麼意義。
自強永續
禪宗講「勤拂拭」,其是讓人進入一種「君子自強以不息」的狀態,而不是要我們把煩惱擦掉。其實煩惱是越擦不但越不掉,反而變越多,大家不是聽過「剪不斷,理還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情景嗎?把煩惱擦掉是從理義上來解釋,禪宗有所謂「二入四行」,二入包含理入和行入。理入是從理義去解,就會被綁住、鎖住。時時勤拂拭應該從行入來解,就是搭建自己的生命架構。禪宗經常提到「橋」,當你願意化身石橋,甘願受五百年的風雨日晒,也就了悟人應在恆常的狀態裡隨時準備面對各種變化,以行健之心自強而不止息,就會看到生命的光芒,如同苦寒中的梅花芳香自內呈現和綻放。
己渡人渡
橋是一個穩固的結構體,既是目的,也是過程,是自渡,也渡人,是一個不斷進行的過程,有主動,也有被動。不過人通常都只有被動,有人叫我們做,才去做。時時勤拂拭指的是主動去做,橋是本體,同時有主動和被動的作為和心胸,都在讓人走過。當我們有這種胸懷,就能體會孔子所講「推己及人,己立立人,己達達人」要將自己先建構好,才有辦法去幫助別人。
無樹菩提
其實「菩提本無樹」和「身是菩提樹」這兩句,一個是頓,一個是漸,頓漸本來就是合在一起的,不應該分開來解釋。許多道理,不是明白就好,重要的是去做,明白而不做,生命就沒有必要存在,沒有意義了。生命的意義在於行,很多道理都是從行裡面看見的,只觀察而不做也就不會頓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那得花了多少功夫之後,才能「得來全不費功夫」。願意去嘗試,願意搭橋,願意化身為橋讓人走過,橋指包容、承接、溝通、己渡渡人,有那麼多意義,就能看見生命的光芒產生。
守仁為中
橋架在兩岸不動,不動是「無」,當有人走過,它就變成「有」。老子講「實其腹,虛其心」,所有修練都不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而是要費了好多功夫之後才能得。橋的結構不穩,承擔不起,又如何暢其流?當對手打來拳如雨下,這時看到的有許多是自己的幻像,如瀑布水流看不清楚,因為心亂了。心若不亂,水流就會停止。因此透過功夫鍛鍊,讓生命內部產生高度自明的狀態,就會有力量產生。「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水流、刀光劍影就是喜怒哀樂,能在未發時點中它,就達到「中」的狀態,守仁為中,看清楚,當對手的拳一出,就能「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就是所謂的「致中和」。
無思中和
「致中和」解釋了所有基本的有無法則,「明鏡亦非台」屬陰,「時時勤拂拭」屬陽,前者為「中」是虛擬,後者為「和」是實相,兩個東西同時並存。問題是,許多宗教或哲學家將這本是一體真如實相的切割開來講,思緒給切割開來,當你面對狀況時,就會同時給影像切割,給幻覺切割,什麼都看不清楚。因此孔子講「思無邪」思想沒有偏差,就能看清楚,能中而和之。
一心不動
電影裡常見有人施展魔法,讓對手看到各種幻像,心易亂的就死定了,心不亂才有機會突出重圍。如《龍爭虎鬥》,李小龍在島上決戰最緊要關頭,突然被人困在機關裡,找不到出口,這時他就坐下來不找了,心不亂,最後就看到去處。徐克的《蜀山傳》講得更明白,修練的人水平越高,收到訊號受影響的可能性越高,因此會封鎖自己,許多事物盡可能不去碰觸,不想動念,不想動情,所以電影中丁引不願意收徒弟。可是後來經過許多狀況後,丁引心動了,就把劍暫送給小兵,小兵高興不能自己,到了水潭時,便揮劍舞動,血魔趁隙鑽進他那把劍裡。之後丁引再遇到小兵,因為沒有心防,血魔就借劍傷到丁引使之入魔。
念念不忘
許多困境和業障,其實是我們的心念創造出來的假相,是因為動了念而出現的一種不平衡狀況。這對古人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古人有一套「時時勤拂拭」的方法,用行的方式給自己建立更大的穩定度,直接從行裡面破一切的障。最大的行就是橋,不躲、不逃,直接面對,讓大家走過,不會有心念浮動的狀況,因為你接受了,就能面對種種的變化,不管是虛擬的或實像,全都可以撐得住。
中和迴響
關鍵在於能否保有對鏡無心的菩提根性,同時又有時時勤拂拭、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的行動,就較容易進入功夫無雙、氣心相應、虛實雙生、萬物與我並生又皆備於我的境界,所謂無有不過是陰陽牽動、太極迴旋,及天人合一的中和世界!(2013.0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