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如何讓心量變得更寬、更廣,待人處事更有智慧?
理未易明
鍾老師:智慧取得不易,即使常聽大師講道理也很難增長智慧,道理是知識,不是智慧,知識容易取得,智慧難得。聽講就像看書,裡面的內容只是有意義的字句,和智慧是兩回事,即便是智慧的言語,也很難變成我們真懂的智慧。更何況那些道理有部分是不足的,有部分是合教義所需或文理所生而未必真的有理,閱聽者得有能力擷取,而不是照單全收。智慧的取得有三:一是天生,如孔孟老莊、六祖、佛陀等;二是經歷生死險阻困頓而終於得悟,如王陽明、文天祥、岳飛,或西方的尤利西斯;三是效法古人,透過六經六藝,千錘百鍊,除此別無他法。
心不易廣
心量要更廣、更寬,一樣需要走過六經六藝的錘鍊。先從六經看到未來景象,比如仁義禮智,聽起來很好,但究竟是什麼沒多少人知道。仁義禮智是遙遠的真理和目標,如唐吉訶德「不可能的夢」,要去追它很難,可沒有它心量就不可能廣。有能力看見景象,也不代表心量就一定會廣,必須有另外的東西把那景象印進身體裡,那就要透過六藝,也就是功夫才做得到。
普遍承載
懂得功夫裡面的進退應對,如何攻擊、防守,如何接招、回招,在過程中必須有足夠的能量真的接住對方來拳,才有辦法回得了,接不住就會被打慘,不接,只顧猛力出手,那也不叫回。回是回禮,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往而可予可不予,便入役物之境,就像功夫電影裡常聽到的「承讓」,打贏了說是你讓我,保住對手顏面,這叫進退應對。有能力接招,才可能承讓,當中有很大的生命力場,有極廣的心胸,極強大的能量,承接的起來才回得出去。
事難易察
只是研讀經書,很難明白裡面到底在說什麼,一定要行六藝,即禮、樂、射、御、書、數。樂是和諧,懂得聆聽,懂得看,才能創造和諧。音樂節奏裡暗藏人的情緒與心聲,有能力與它唱和,才會有良好的互動。進退應對就是互動,接得了對方的拳,就出得了手,但不是要把人打倒,而是勒而不傷,也就是和而不同。過度憂傷的音樂易讓人喪志,興奮的音樂易使人忘形,怎麼走進音樂裡而不失志?那就要有很高的進退應對控制能力。《中庸》云:「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任何狀態裡都能保持平衡和中道,所有狀況都了然於胸,心裡面沒有任何疑惑和起動,心量就會變得更寬廣。
揖讓而爭
功夫裡,出拳是射,擋得住叫御,射和御就是攻和防,有攻有守,攻守兼備,揖讓而升,下而飲,是謂進退應對。國與國、人與人都是在這樣的運轉模式裡。在攻防之間做到勒而不傷、和而不同,讓大家有迴旋空間,有去路可走。仁義禮智可以提昇我們的生命境界,過程中一定要有真實的能量穿透,才有辦法將智慧融進來。沒有強大的身心靈能量穿透,就得不到般若智慧。一般人的聰明只在知識階層,孔孟老莊屬高水平的智慧,六經六藝學不好就很難走進去。擋得住、接得了、化得開,出手可予可不予,力發出去,到了對手面前停住,形成一道力場,對方進不來,你也不會傷到他,這叫「禮」,是進退應對之道,做到曲己從人,和而不同,存乎一心。「仁」指天地間的大人,「義」是要把「我」去掉,回到一陰一陽,那叫「王道」。
虛以待物
老子講「虛」,所有東西都能承接,自然就可以虛懷若谷。以功夫來說,不馬上回擊,看清全局,在那一剎那把對方來拳接下來,停住,這時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下一步要做什麼。表面看是一接一停,其實很難,沒有足夠的能力根本做不出來。做得到才能將虛的智慧用上,承接所有,不再前進,那是真的禮,唯虛集道。莊子講「逍遙自在」,關鍵在於極大的能量,在進退應對過程中能自我控制。要造到心齋、坐忘,才能進入修煉的關竅,而修煉得法與否在於能否得氣,而得氣的步驟要從止觀開始,習得定靜之法,才能安身立命。因為宅安,心神得以清慮,便進入虛以待物之態,此時火候才達得氣之境。
行深般若
無論是仁義禮智、虛,或逍遙自在,不能單就字面來解釋,它其實是一種行深而就的能量境界,少了這種能量境界,就無法體會什麼是心量,什麼叫智慧。佛家講「般若智慧」,沒有能量,頭腦不開,智慧出不來;有能量,頭腦開了,心胸也就擴了,都是能量的問題。所以為什麼古人那麼重視六經六藝,其實就是從錘鍊過程產生一種生命內證的力量,比如「逆覺識仁」從身體內部產生反轉的力量,體會而不是認知仁的道理。智慧和心量都涵蓋在仁裡面,體會不了仁,就不可能談義,所謂推己及人,義是推出去的力量。力量要推出去,而且擴而充之,就必須先把自我丟掉,才看得見王道。所以萬物要負陰抱陽,沖氣以為和,不就是喜怒哀樂未動之時。常常保有陰陽未發之態,即是保持平衡和守中,狀況生發之際,能以虛待物,聽之以氣,便可沖氣以為和,或發而皆中節而謂和。
既虛又沛
人都急於將生活上的事情交待清楚,這沒什麼不好,但把六經六藝先學好、練好其實更重要,因為看得更通透,智慧出來了,心量更廣,處理事情的能力會更強。進而仰觀天文,俯察地理,綜觀歷史,證響古今,能夠在無我狀態下合乎王道,在天地人之間,和而不同,勒而不傷,往來陰陽,以至虛的生命境界,迎沛然莫之能禦的浩然正氣,自然能夠撐得起和面對所有生活工作細節及程序。(2013.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