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的動作為什麼那麼難調整?

穿雲破月

鍾老師:功夫表現出來的是一種生命的態度和生活的藝術,裡頭有太多的變化,太多精彩的生命現象。功夫的進攻退守,不管是正向、橫向、反向或後向,裡面的運轉和太極的八卦運轉模式一樣,來如風,疾如電,不動如山,有許多精彩的現象,目的不在於打敗對手,而在於能夠高度的駕馭自己。當你能透過功夫走出另外一種生命模式,原來的想法和罫礙就會跟著改變。

誠敬忠定

 功夫鍛鍊必須心存誠,與人敬,對事忠,有誠、敬、忠這三樣東西,功夫才會提昇。功夫是一種見生死的身體技能,在練習時,不是打到人就是被打到,在現實生活中,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出人命的,正因為這樣,練習時就必須認真面對每一個動作,將它調整到最有效、最正確和最準確。人的習性會反應在動作上,修正動作等於改變習性,甚至去除習性,當然不容易,必須要有極大的體會,或極大的震盪才有可能改變。練習武技不是以打人為樂,相反的是要高度控制自己的動作,猶如舞蹈家精準的踏出舞步,優雅的展現生命的丰采,和來如雷霆收鎮怒般攝人心魄的生命磁場。

仁者無敵

 功夫的目的是要達到勝己,而不是勝人,勝人很容易,勝己就難了。一腳踢出去,能否在最後關頭將力量收住而不用力踢下去,拳頭到了對方身上能馬上拉回,這就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挾泰山以超北海的能力,而不是一拳下去讓人遍地開花,一腳下去猶如核彈爆炸,這麼打不難,難的是能把極大的能量拉回來,這才是真有能力。本領不足的人才會把力量大量的往外送,因為怕被打,只好強力外送,表現出很有力量,實際上卻不能控制力量。真有本領的,拳腳一到達對方身上,力量立刻收住,不會再下去。

除心中魔

 功夫動作難以調整,就跟人的本性習氣一樣難移,拿《紅樓夢》中的第一女主角林黛玉為例,看似孤高善感,才華傲絕,又有沉魚落雁之容,卻是無法成就自己,終至含悲而逝。如果這些條件是其本質的缺,她要補的是不能語無忌憚,恃才傲物,錯認己力。在功夫上來說,就是自己的條件再好,更是要做到如顏淵問仁,不斷克己復禮,一有起心,馬上斷念,自能執中於喜怒哀樂未發時,不發則已,一發必中節!

難在明心

 功夫的最高境界在於不管對方的力量如何強猛或變化多端,都能夠遊刃有餘的將它化解、封死或壓制,那才是真功夫。這和儒家所講克己復禮的道理一樣,處處留人,留有餘地步,凡事先讓三分,沒有必要置人於死地。功夫的改變是一種穿透性的改變,有真正的體悟才能夠改變。在技術上努力,功夫未必能夠精進,技術上的改變比較簡單,但那和明心見性、體會、超越沒有關連。只是技術改變,但態度沒變,出去的力量照樣半點不留人,遇到弱的對手,當然被你籠罩住,遇到強勁的對手,他「回敬」你的力量自然不輕,你打他七分,他可能回你九分,讓你吃不消。

錯在任性

 林黛玉光芒畢露,口舌行動常「天真」的招尤,傷人而不知,導至後來寵她的賈母放棄她,憐她的襲人也給刺傷而背向,羨慕她的鳳姐更是要整死她,而寶釵更是笑裡藏刀,假裝知己,投其所好,天縱英才的黛玉便沒有改變自己的能力。而練功夫的人,與修道、學禪、練氣之士一樣,大都逃不了自己的一關,修練越久,功力越深,魔性與傷人之力越強,一如孔子強調的「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仁之賊也!

調整心性

 功夫鍛鍊最重的是調整生命態度,而不是調整動作,不是去改變動作,讓我們變得更厲害,打人打得更過癮,不是這個東西。很多人練功夫都著重在技術上的練習,而忽略了態度上的調整,以為只要把力量加強,速度加快,技術練好,動作加猛,再多練幾個動作就行了,這是錯誤的。不是說調整動作不重要,而是動作的根本在生命態度,態度不改,動作也就很難調整,這也就是為什麼常有同學覺得已在動作上下許多功夫,到了真正對打時竟完全施展不出來。態度改變了,動作自然會改變,控制力也會改變,會比以前看得更廣、更大、更多、更遠,動作自然變得更快、更準、更有效。

浩然正氣

 試看鑑湖女俠秋瑾,面對清廷知曉其革命意圖,不但不走,還慷慨赴義,留下「秋風秋雨愁煞人」的名句,與譚嗣同的「我自橫刀向天笑」而相輝映,便見他們一如文天祥的正氣凜然,震爍古今,這種「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為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的氣魄風度,正是克己復禮,仁至義盡的最高勝己的精神意義。那來的怕給人打,我拼命的打回去的不入流境地!

反省為功

 功夫反應個人修為,修為不佳、不懂得反省、不願意調整的人,功夫進步也會受限。以痛扁他人為快的人只會在力道上、體能上下功夫,而不管自己的動作是否準確,會不會誤傷別人,出去的拳腳停不住,收不回來,傷了人也不懂得反省,還自以為功夫了得。這種打法當大家都還在初學時,的確容易站上風,因為對手嚇都嚇死了,被打到只怪自己還不會防守,但一陣子之後,別說功夫進步有限,就連技術上想要提昇都有困難。不準確的拳腳抵擋不了對手的進攻,拉不回的拳腳只會使動作變得更遲鈍,體能不佳時會變得很弱,因為沒有其他技法,體能好時想再強力猛打,但別人早已按部就班的練就一身「威武不能屈」的好本領,不吃這一套了。

不過江東

 李清照在面對國破家亡流離失所的打擊下,她寫下了《永遇樂》中「落日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次第豈無風雨?」以及「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夏日絕句》。我們都很有勇氣去打傷別人,刺傷別人,開口傷人,卻沒有勇氣暮然回首時,心中浮現,若不能有殺生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至少一心不動,隨緣自省。不要再以笑謔的、緊張過度的、高視闊步的態度,而是以允厥執中破人心之危,才能入道心行大人心,徹底調整生命態度。(2008.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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