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功夫和生活有何關連?功夫對打有鬆有緊,生活是否也該有鬆有緊?何時該集中,何時該放鬆?
創造秩序
鍾老師:一般人的生活看起來好像都很平淡,事實不然,無論是達官貴人或貧窮百姓,每個人生其實都是由一連串的混亂所整合而成的。因此,我們隨時都有可能捲進任何一種人生衝突裡面,這些衝突有時是立即對身體造成危害,有時是心理上的壓力。不管捲入什麼樣的衝突,功夫愈強,面對這些狀況的能力就愈大。功夫強,任何衝突或狀況對你來說都顯平淡無奇,因為能向你挑戰的人不會太多,你就會覺得安心。反過來,若覺得隨時被人欺負,就隨時都會很緊張。
不為人欺
學習功夫讓我們有能力,有自信,這種能力會讓人覺得生命可以自控,而不是由人所控。佛家講,能產生一大力,一切就由己所控,不為人所欺。要不為人所欺,就必須有足夠的反應能力、面對能力、整合能力和觀察能力。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在為人所欺,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譬如為名、為利、為黨派、為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說是為黨,為人民,為國家,不是惡意榨取別人,就是為人所控,能夠天下為公,無求為仁而已者幾希矣!怎麼還我自由?這是佛家的最高命題。功夫到家,自然就達到不為人欺的狀況,不為物所用,就能達到最高的自由,這時就不會緊張,也無所謂放鬆,所以可以既集中又放鬆。
能力訓練
現實生活有許多事要去面對,如商場上的談判、市場上的交易等,沒有能力面對、掌握和反應,就會吃虧。這和攻防的道理一樣,不能掌握當時局勢而立即做出正確反應,就會被對方壓回來。這和天生有沒有勇氣無關,而是和能量有關。特種部隊軍人靠的不是勇氣,而是精良的訓練使他們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敢出勤特殊任務。功夫也是一樣,剛開始練習,怕被踢、被打,或是以為會打到別人而不好意思打,其實是因為能量不足,能量足了,反打時也能精準控制自己的節拍和落點,任何拳腳過來都不會怕。不怕,看起來好像很有勇氣,其實是能量足和準備充分。勇氣是衝動性的,能量是平衡性的,有勇無謀的勇氣只會招來更大的禍害。
功夫人生
功夫世界不講體型,不講力量,無所謂男生就一定比女生強。李小龍一百六十五公分高,打遍天下無敵手。李小龍的功夫是以「詠春」起家,「詠春」功夫是由清初的一位名叫嚴詠春的女性所創。功夫講求速度、觀察力和反應,觀察力就是智慧,反應是對事情更快速的、整體估量後的直覺反應。詠春講的是以無生有,截短補長,攻守齊發,近攻為守,圓化諸力,以強攻弱,左右牽引,以退為進,借敵轉生,寸落無形,反守為攻的至高無上的直覺無心法門。禪宗講「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也就是面對狀況無所分別,這和對鏡無心莫問禪的道理是一樣的,達到這個境界,拳腳在彈指間應運而出,隨時能反應和掌握最好的平衡狀況,就是功夫人生。
明心見性
功夫鍛鍊沒有男女之別,關鍵在於是否認真學習。孟子講:「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功夫鍛鍊可以不斷超越自己,功夫越強,能量越足,看東西越清明,也就能達到明心見性的境界。功夫不是一般人以為的好勇鬥狠,而是一種極冷靜的表現,是一種身心高度平衡的展現,剎那間要出手就出手,要出腳就出腳,退如遊龍迅捷不見,進如雷霆萬鈞莫可能禦,這種功夫境界就是佛家所講的使金剛不為人欺,道家所說的大鵬鳥能搏擊扶搖直上九萬里,生命自由來去,高度穩定,儒家所說的直養而不害,充沛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正是儒釋道三家所追求的最高人生境界。(2006.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