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攻防練習時,何以踢出之腳作用不夠有效?
扎實與否
鍾老師:功夫基本訓練最重要是馬步的扎實和平穩,馬步不扎實、不平穩,想要增加力道和速度都很困難。看到別人的動作快速,力道強勁,好像很簡單,其實是經過千錘百鍊才練出來的。別人的一拳一腳,怎麼擋都擋不了,是因為基本訓練有未到之處,想回擊一拳一腳都很困難,位置算不準,力道又不夠,很多動作就都做不出來。反過來說,是高手的話,可以輕輕的打你,也可以重重的打你,不懂的人,以為對方力道不強,給打了也無所謂,真要給打上一招重手或腳踢,便會受不了。自己想要去打,想盡辦法也沒能攻到別人一下,其實是功夫有距離,所以會有踢出之腳沒效用的結果,反過來,別人踢的腳卻又是太有效!
千錘百鍊
打一拳出去,講起來容易,要做好得經過千錘百鍊,才能集中目標,除去一切阻礙,才稱得上是有效的一拳。同樣的,一腳踢出去,是否真能踢出去?很可能半途就被攔截,或對方閃開,你就踢不到了,或對方技高一籌,在你踢出時,他先反擊你一腳。他可以閃而擊之,避而攻之,轉而化之,用你的力量來打擊你,各種方法都有。基本動作訓練不足,反應不夠,各方面的運作都會變得徒勞無功,因為任何一個動作要做好,都得先把基本功練好。正如上班工作要做好,必須有十八般武藝才能有表現,如同一個有深度魅力的歌手,舉手投足、聲音磁場,都是多年基本功的累積!
身心合一
什麼是基本功?基本功包括力量、反應、技術、觀察等,都必須同時能夠運作。有力氣,沒有技術,亂打一通,結果一定吃虧的。有技術,沒有力氣,也是沒用。有力氣,有技術,但反應不過來,還是不行。有力氣,有技術,有反應,可是沒辦法觀察,就無法拿捏到對方的反應,而做出正確的判斷。力能後收,就能前發,像輕巧的貓一樣,力藏於後,突然做出彈跳或移動,速度就會很快。功夫的基本要求和貓的運作是類似的,可是要達到那樣的水平必須做許多練習。力量、反應、技術和觀察的智慧,缺一不可,才能做到最好的運作。
面對問題
修練功夫是為了解決問題,事情不處理,問題就會越滾越大,應付場面,如何將傷害降到最低是重點。功夫不是單純的打架,打架有大獲全勝、小有斬獲、分庭抗禮、稍有虧損、有點受傷,或受傷嚴重等各種程度,面對問題,視狀況採取不同應對措施,即便對自己不利,還是要去面對,去打這場仗,這叫功夫。功夫不是要打得你死我活,毫不留情面,功夫是要鍛鍊自己隨時能應付所有危急狀況,有氣魄,有膽識,有能力,有反應,有智慧,這就是功夫。如果連最基本的碰撞能力都沒有,那什麼都不能做了,你就知道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手無搏雞之力!
功力魄力
很多事情,如果沒有魄力,根本沒有辦法去面對。有魄力,遇到狀況,就算對自己有所不利,也可以承擔下來,吃一點虧,無所謂,有一點折損,也沒什麼了不起。因為承擔得起,有這份氣魄,才能「為而不恃,長而不有」。一般人,一旦掌握到所要的東西,死都不放。記得海基會剛成立時,陳長文、焦仁和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處理問題時,不僅大度有智慧,又能伸能屈。1994年焦仁和任海基會秘書長,在北京會晤中國前國台辦主任王兆國時,由於雙方對兩岸互信不足的爭議多所談論,王兆國當時引用了一首清朝的詩句:「千里修書只為牆,讓他三尺有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焦仁和聽了之後,心有同感,認為百姓利益為最高,何必斤斤計較政黨或政府的跛腳法門,於是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簽下了本來政府要求要不三條全簽,有一條不簽則全都不簽的「歷史性」兩岸條約,承擔起返台為人攻擊的責任,展現無比的胸襟和氣度!
虧即便宜
讓了會虧嗎?不會的,儘管焦仁和的做法不為當政者所認同,但他那樣做是對老百姓有益的,功夫就是要練就這一種精神。若一點氣魄,一點膽識都沒有,別人要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一點分辨是非的能力,功夫技術再好也沒有用。什麼叫俠客?什麼是行俠仗義?自己有所損,別人有所益,為何不做?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又能超越社會習俗規範,就有辦法超越一切。所謂朗朗乾坤照日月,明心湧現大江流,丹心安知今何在,飄飄宇翔一沙鷗,這時我們的心是最廣、最大的,我們的承擔力是最強的。
內聖外王
修練最重要的元素是人的力量,離開人的力量,所有修練全都是假的,講道德若不考慮人的因素,就是假道學,談規矩,少了人的因素,全都是騙人的。功夫是依人而生的,它的道理遍一切處,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為,因此能屈能伸,浩然正氣、乾坤陰陽等所有能量都聚集其中。古人的修練強調「內聖外王」,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克己復禮為仁,能夠走過千山萬水,面對一切艱困而無所懼,又能秉持四端之心,我們的生命才能遍一切處,而不是僅局限於某一角度和時空,才有可能成為時代的真正英雄。
王者之劍
有一部電影叫《王者天下》,主要是講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爭鬥,裡頭有兩個關鍵人物,一位是信奉伊斯蘭教的國王撒拉丁大帝,另一個是基督教文明裡的一位武士覺者。這位武士覺者認為基督教的部分運作是有問題的,完全離開圓桌武士的道理。他覺得身為武士應該鋤強扶弱,挑戰強權,面對一切,保持真理,無所畏懼,適時放棄自我,以保護百姓為己任,而不是為基督教的面子和為亞瑟王所利用的教義和勢力!他在基督教的總督棄城後,毅然攬起對抗無敵撒拉丁的攻勢,在圍城大戰多日城破時,武士覺者又勇於承認失敗而與撒拉丁言和,條件是他離城,而撒拉丁不能殺百姓。撒拉丁英雄重英雄般答應了他的要求,因為他從沒看過這樣的英雄人物,甘願把手上的東西放掉。
承擔放下
掌握權勢未必就是英雄,真正的英雄必須有超強的承擔力,又擁有能夠適時放下的能力。在生活上如果沒有半點承擔力,連一點衝撞都無法支撐,又如何面對生活中的種種問題?!所以,功夫鍛鍊的第一步是,要把身心磨成百煉鋼,讓身體堅強無比像鋼鐵一樣,不怕苦,不怕打,不怕磨,能面對各種動心忍性的狀況,身心空乏之際一樣能站著,身如百煉鋼,心像繞指柔,其柔無比,對任何狀況都能接受,心越能容就越能夠成長,才能達到「為而不恃,長而不有」的境界。
無所求行
達到功成能不居,便了解過程就是目的,努力就是生命,面對已經是擁有,行而不求所得,進而不求甚解,因為不恃而長恃,不恃而為是謂為無行。所以功德不在於得到有形的成就,是孔子講的為己為天為日月的精神和要義,長而不有,助益他人,利益眾生而不居功,精進而以為無進,有而以為沒有,為而以為無為,此時生命的光輝便宛如皓月影照蒼生!
文武合一
所有的放下、自由和超越,如果沒有極強大的基本訓練、高度的磨練和承擔衝撞的能力,就完全做不到。天下沒有一種法門可以讓一個普通人吃下仙丹就變成大英雄,能承擔所有事情,沒有這回事!人沒有經過苦難、磨練和衝撞,是不可能面對問題的。所以古時候的文人多半都是文武合一的,少有人只會文不會武。所謂文為六經,武為六藝。漢武帝時班超出使西域,班超是投筆從戎的,如果他沒有一點武的底子,就不會有那樣的氣魄。幻想式的讀書人要去從事軍事探險,挑戰極其艱險的現實,就如同不可能的任務一般!
武為文修
沒有文武合一的氣魄,什麼都做不起來。文能讓人的智慧慢慢擴展,武讓人有氣魄可以產生強烈的推動力,氣魄愈大,智慧愈高,氣度愈廣。所以,君子自強以不息,因為不息,智慧不斷擴張,格局就會更大,心更自由,才能解決一切問題。現代讀書人只會文,不會武,遇有狀況,拿不出辦法來,就盡想些歪理,為求面子,盡做沒有面子的事情而不知!甚或參與政治,還因「功夫」不佳,為政客所利用,害慘所有老百姓,枉費讀了一堆聖賢書!這時候,你便了解為什麼基本功沒練好,想把腳踢好,卻是無法踢好,愈是拼命亂踢,不但踢傷了別人,更是重重的踢傷了自己!(2006.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