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為何功夫可以扛起生活的一片天?
登堂入室
鍾老師:練功夫不是要鑽研打架技術,功夫牽涉高度的平衡控制、整合協調和掌握控制的能力,它是一種提昇身心平衡能力的修練法門。功夫鍛鍊必須內化成生活的一部分,和禪宗所講禪的道理一樣,不是技術性的展現,就像六祖惠能講的,六度萬行不代表禪,禪坐、靜坐、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等都不是禪,因為這些都是技術面的東西。同樣的,功夫鍛練中一些有形的訓練如跳繩、跑步、舉重、變換招式、增強身心能量等,如果不能像禪宗一樣內化變成生活的一部分,就是執著於枝節,而不是整體,因而無法登堂入室,掌握精神核心,直指性靈深處,禪也就變成儀軌,功夫亦變成有特色的體操而已!
心行合武
如果能把功夫鍛鍊變成生活的一部分,就能體會「禪」是什麼。習禪有「理入」和「行入」兩種法門,理是從心,從知識,從智慧,從不同的心理層次進去的法門,也就是用觀察、分析、破解、整合、協調、重生的一個模式,這個模式都是在認知和判定上運作。也就是說要了解功夫,必先掌握「理入」的法門,可是更重要是行的部分。禪法中有四行,其中稱法行及無所求而行是極其重要的方法。所謂稱法是指掌握法之不自生,空有不有,見其中道的最佳法門,也印證了功夫中止戈為武,攻守不二,亦進亦退的武道精神。而無所求而行,更把功夫中無心對鏡莫問禪的最高境界展現出來!
奔放沈潛
禪有兩個很重要的東西,一是放下,一是自由。放下和自由是一種生活態度的展現,一種生命能量的呈現。功夫也是一種生命態度的展現,也是能量持續勵行。易曰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的剛健精神,天道以損有餘補不足,人道以損不足以補有餘,不問而自損,不就是最大的放下?自強以不息,不就是最大的自由?也因此禪就是功夫,功夫也就是禪。所以少林寺以武尋佛,武就是佛,佛就是武,因而有少林功夫透過佛門展現其磅礡雄健的氣魄,百煉仰止定於一尊降龍伏虎的定力和震聾發聵歷劫得慧心的獨門武學修持!
克己復禮
功夫的涵藏力量包括宗教精神和人的意志整合,所以當功夫修練達一定水平,就能掌握知和行的力量,透過功夫的體會,解釋世間所有的問題,透過功夫的勵行,產生一種生命張力。功夫是一種我武為揚最高的境界,不斷提昇自己的生命境界,同時能夠達到高度的克制自己。子曰:「克己復禮為仁」,止戈為武就是克己復禮。展現出來的動作,就像孟子講的「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予,可以無予,予傷惠」。出手可傷人而不傷,留人三分面子,一句承讓展現多少能容的度量!所以不是因為人家說才做,而是自己有所體悟才展現的。有能力開名車,而不開,有能力住豪宅,而不住,就能展現出獨特的人格,有高貴的生命價值,而不是接受別人的奉承阿語或把握權勢順便撈一把,這才是功夫所展現的俠義精神。
一身本領
擁有一身好本領,路見不平,都能拔刀相助,生活上立身處事,碰到的所有東西,可做,可以不做,不就能掌握更大的天地!擁有這種高貴的情操,強烈的生命意志,勵行的精神態度,克己復禮的生命形態,還有什麼能比功夫產生更高的生命力量?!人間世所有的訓練中,沒有幾種能超越功夫的鍛鍊,包括宗教、商業和軍事訓練等,很多都是做給人家看,都是一種假相。有些宗教對神佛、對鬼神的崇拜,到了一種著迷的地步,同樣的現代知識分子可能對管理大師彼得杜拉克給予宗教般高度的崇敬,而不是真的了解或有能力執行他一堆理論中確實有效的部分!
不迷不執
功夫是一種超脫的鍛鍊,它不著迷、不著相,也是高度的自我要求和修練。宗教信徒常不能接受別人對其宗教的執疑,而功夫行者,擁有一身好功夫,即便旁人說他不行,他都不會出手,也就是能「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該出手,自然會出手,不該出手,任憑對方怎麼激,他都不會出手。功夫訓練的內涵是在生命內在的提昇,只有自己能掌握其中一切,而宗教訓練的內涵是把自己奉獻給神佛,這種提昇就跟孟子講的「趙孟貴之,趙孟賤之」一樣,需要由別人來判定。
不只運動
功夫鍛鍊對生命形態的提昇超越目前世界上所有相類似的運動形式,如奧林匹克運動員的鍛鍊,和功夫的鍛鍊是兩回事。功夫不是練來表演給人家看,而奧林匹克運動員的努力卻是為了做給人家看,為了競爭而去做,為了奪冠而去做。當然參賽選手會說這是為了國家,為了社會榮譽,可是不管為了什麼,這些都是外面給的,都是假的東西,不是真的。即便拿到相關功夫如抬拳道、柔道、拳擊、摔角等奧運金牌,國手們還是覺得不夠,還要繼續深造,拿更高的學位,以保將來就業沒有問題?實是因為他們所學不能內化為生命內在的力量,幫他們解決生活上的種種問題。
功夫之王
試想功夫之王李小龍需要奧運金牌來證明他的功夫大師地位嗎?當然不用,但是我們卻聽了許多奧運金牌得主徬徨其生活未來!由此可見,能證其道者必為功夫大師,而只得其術者,不過是個運動員而已!
功夫著裝
功夫鍛鍊對生命而言就像一個骨架,可以撐起自己,讓自己有足夠的生命張力,對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等基本道德,都能比一般人有更好的掌握。習武的人更懂得承讓和謙虛,但若只是一時興起玩一玩,那就未必,很可能會變得很囂張,因為覺得自己很厲害。
浮一大白
功夫達到高度水平時,就能撐起生活的一片天,解決所有的問題,不管是工作上的、生命上的、感情上的、人情上的種種,所有東西都能面對。功夫所內化的能力是一種高度圓融和可以整合的力量,能把五蘊五毒全部收攝、轉化,轉變成上昇、正面、提振、光明和陽面的力量。
自強不息
功夫鍛鍊是一種永不停止提昇意志的過程,如同孟子的天將大任於斯人也的一種生命淬煉,如火鳳凰的不斷重生,因而功夫鍛鍊不能停,一旦停了,就退了,不動,能力就不見了。要讓自己保持一定水平,必須不斷對自己有高度的要求,要求是一種意志,「不停」是「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的氣勢,因為不停,所以才能不斷的提昇,不斷的進步,不斷的超越。整個運作過程,更重要的是,透過止戈而生慧,經過淬煉而點燃心光,整合身心而轉識成智,內化我執而融和五蘊五毒,超昇心靈而與天人合一,及臻幻化無形,至天心月圓悲欣交集,最後和我們的生命價值整合在一起。(2006.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