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生活中常以比較、分析的方式處理事情,覺得還蠻管用的,但以此方式調整練氣的節奏或功夫修練的境界,反而行不通,為什麼?
知性悟性
鍾老師:比較分析、邏輯堆理是現代人做事的方式,這套方式是從知性層次上去推演出某些結果,對資料處理和事理推敲有幫助,譬如社會問題分析、問卷調查等,但對練功、修練來說就不是那麼回事。把功夫拿來做比較、推敲、研究和分析,只會整垮自己,害自己鑽進死胡同,愈弄愈糊塗。練氣、功夫、修練都是屬於生命層次和人文境界的東西,這些東西是無法拿來比較、分析、推理的。
執有為空
在事情、事理上可以用邏輯分析、比較的方法,做出一定程度的結論和推演。功夫就不行,因為功夫是個整體性的東西,包括仁義禮智等生命層次,不能把它以有效的工具來解析。講到練氣,有些同學會想,也許收腹提肛再強一點,馬步也要再強一點,手再用力一點……。這樣就會練得比較好?不會的,因為練氣愈在意、愈專心、愈努力就愈練不好。功夫也是一樣,腳多踢兩下,拳多打兩下,多舉重,多跑步,增加體能和速度,有沒有用?未必有用,因為功夫是生命的整體表現,不是加強那一部分就必定會改善。所以為什麼古人講練功不須多做解釋,只要練功過程能夠產生仁義禮智的心,不用多問,在反覆鍛鍊,一點一滴的練後,就漸有體會,此時再問便能豁然開朗,有所一執,便漸入佳境,如此反覆得悟,慢慢的自成一格,境地自現!
返還本心
練功不從根本著眼提昇打開自己,反而在法門上鑽研下功夫,那是整垮自己、害死自己,本末倒置。練功必須法諸於內,見自真如,尊重生命,尊重自己,尊重別人,把練功當成親炙高度覺悟的門檻,而不是覺受,這些都做不到,就不可能提昇。有些同學會問功夫要怎麼練才練得好?事實上你一直想這個問題,就很難練得好。功夫是一種人的學問,而不是機器的學問,不是統計學的學問,不是靠模仿、組織、拼命學習可以學來的。功夫練法跟禪宗的方法一樣,必須返還本心。
樂而不傷
對打練習時,有些同學只顧防守,很少攻擊,事實上不是他的拳腳打不出來,而是心鎖住了。相反的,有些同學只顧攻擊而不予防守,其理相同。心為什麼鎖住?也許因為不好意思或太有禮貌等等。其實合宜的攻擊與防守代表一種尊重,拿捏得了攻擊與防守的分寸,就是生命開始提昇的時候。能攻擊表示能撥開雲霧見青天,對方受之以禮,體會到你的力量是一種禮的力量,這種力量會讓對方感覺到有點痛、有點害怕,但不會傷害到對方。要傷人太容易了,會傷人的功夫不叫功夫,不傷人才是功夫。可是如果不會拿捏,不會控制,無法得其道而放其心,運作出來的就是放縱的、狂野的心,拳頭亂打,腳亂踢,就掌握不了平衡。能夠尊重生命,自覺覺人,展現出來的拳腳功夫境界就會更高。
反躬自省
練功夫,走不進仁義之路,就進不了功夫的殿堂。靠市面上武術秘笈、武術大全來練,那不叫功夫,而是武術技法示範,和功夫沒什麼關連。只學技法,不修道,我們的心就會跟雞犬、野獸沒兩樣,以打鬥傷人為主,而不是要控制自己、提昇生命,那就不是功夫。用分析的方法研究功夫,很容易離開真相。功夫是靠體悟、內證、反躬自省,沒有極大的覺,就很難體悟,也沒辦法反省。反省是發諸自內的,對生命的尊重,從沒做任何反省或體悟,功夫永遠都不會提昇。
我自橫刀
用分析的方法、苦練的方法來練功,是練不出來的。練功必須回到根本,改變自己的生命,改變個性,改變五蘊五毒,改變七情六慾。所以,習武基本上是一種天行健、習剛健、陽光、剛強的文化,是一套不斷的體悟、反躬自省、提昇生命的法門,是我武維揚,成人、成佛、成聖的一套功夫。練功必須不斷的提昇自己、轉化自己、覺悟自己,這時「我自橫刀」,刀子是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不是人家的脖子上,武不是用來嚇人的,而是用來殺自己的執著。這道理若不能體會,那就永遠都學不會,分析再多也沒用,練再多也沒用!
放心求道
能體會道理,就能直接入道,生命進到仁義禮智裡,動作自然就會打出來,生命便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練功無所謂的捷徑,練功一定要「放心」,不能放心就無法求道,整天計較長,計較短,根本走不進去。孟子講:「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孟子講的學問是指做人的學問,功夫是做人的學問,完全不能計較。所以,不能入至虛之極,守靜之篤,至謙至卑的無可有之鄉,功夫便不能以常理常情來解析,因為能解析的都沒有境界和實相的問題。
以武得禪
功夫即道,所以少林以武得禪,以功證法,既是真如法相,又怎能以尋常之理來解,其理遍一切處,所有法依它起性,也就是功夫的境界能證所有人生問題,所有煩惱因我們功夫的層次而有不同的執著或解脫層次!明白這點,就知道為何儒家強調「善養吾浩然正氣,直養而不害」,才能體會成仁取義不就是我自橫刀?大鵬鳥搏擊扶搖十萬里不就是向天笑的我武維揚天行健的功夫境界?又怎能用事理邏輯來分析研究得來的?!(2006.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