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覺性的本質為何?如何培養?和練功有何關連?
修練執著
鍾老師:能培養出覺性,觀察能力就會擴大很多,就會對生命,對自己,對周遭有更多的體會,學習能力也會增強。許多人學東西學不會,或只掌握到一部分,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覺性。現代人聰明的多,但有覺性的很少,內省覺悟能力不足,生命就很難提昇,學習效果自然差,不要說書看了沒用,就以學功夫或練氣功來說,要學得好,覺性必須很強才行。覺性不強,功夫練了半天,其實只是在練自己的一套執著,和真正的功夫沒有太大關連,氣功也是一樣,練來練去,雖說沾了點邊,但離最高境界還差很遠。
去掉我執
我執去掉,覺性就會開始呈現,一點一滴的累積,學習就會有成效。我執去不掉,覺性就很難呈現,再多的練習,效果也不會太大。舉個例子,在功夫對打練習時,我再三強調,別人攻過來,無須往後退,但任憑我怎麼講,怎麼示範,有些同學還是習慣性的往後退。這樣的學習就是無法有效的觀察,無法有效的體會、演繹和轉化,因為執著太重了,不僅思想執著,動作也執著,雙重執著下,怎麼可能覺悟?!越練,反倒越往回走。
直心道場
功夫的運作是一種高度覺性的展現,運用直心,產生道場的境界,每個動作如流水行雲,如一片光華舖天蓋地,不應該有絲毫的扭捏、遲疑或限制,必須是一種高度自由的運作。覺性不能產生,自己鎖住自己,不能超越自己,不能戰勝自己,不能我勝,動作就會很僵化。動作一旦變成僵化的模式,別人一看就穿,不用打就敗了,現在大家勉強還可以對練,是因為彼此的水平都還很低。功夫多半要求坤道的運作,也就是習者可以整合能量,變成一種直接下沉的力量,像詩經裡所講的「周道如底,其直如矢」那樣,功夫的力量必須有很沈潛的基礎,同時有高度的穿透力量才練得起來。
道心惟微
覺性的一般說法在乎有沒有觀察力,事實上觀察力只是覺性的一小部分。看一樣東西,看不看得通,看不看得懂,看不看得進去,有沒有辦法變成為己所用的東西,這不是靠一般的觀察就可以。一般的觀察只是在理性層次裡面去觀察,那是一種局部的、片面的、用心思的觀察,真正的觀察應該是整體的、全面的、直觀的。
浩然正氣
功夫是生命內在的綻放和呈現,展現的是孟子所講的「浩然正氣,直養而不害」,倘若心裡有一點點的傲慢,有一點點的執著,或自信太強,或有一點點的猶豫,許多動作就看不見也都做不出來,甚至有時看到了也做不出來。功夫的學習牽涉到透徹觀察的能力,透徹觀察的意思是,不但擁有謙虛的心,更抱持至大的包容心,就能產生一種高度的拿捏和控制,就能掌握狀況。覺性的體會不足時,只有技術面的拿捏和掌握,就不能超越原來的執著。功夫的技巧固然重要,但技巧是有限的,心是無限的,有限的技巧不足以控制無限的心,唯有覺性才能超越技巧,才能不唯心所控。
覺後情現
覺性的覺是「覺有情」,有覺性才能理解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或功夫的互動過程中其實是一種情緣的運作。每個動作都是人的意志往外投射,變成一種情執的運化,這個運化如果不透徹,不通透,沒有自控,沒有敬人,沒有孟子講的「可以予,可以不予」那種高度的生命體會,便不能體會「自覺有情,而進入悟無生境界」的道理,就不能「觀自在」,動作便會僵死在那兒。
情現不染
從覺而生情,此情便非俗情而是真情,一如小李飛刀多情劍客只能用無情劍。劍若無情,便能精準,功夫落實亦等量齊觀,放鬆時真心自現,便能悟其情動而不染,法忍心自不動,此時照見法之微明及法起無生,亦即真理或真相自有其規律可見,悟無生後自在境界便自現前,所以觀自在的最高覺性境界便產生!
有情無生
觀自在是建立在覺有情和悟無生上面,覺有情是體會一切運作皆有情,生命點點滴滴都有它的道,所有的運作都是頻率的轉化,這種轉化有無窮因緣際會的道理存在,不能體會這些道理,就不能掌握動作裡面的生機在那兒,就很難有強大的運作。功夫的進退應對存乎一心,動作過猛或過度畏縮,所呈現的是我們心裡的不覺;覺性是體會生命的種種狀況,完全打開,不覺是用高度的執著去運行自己原有的習性。因而攻者應有更大的可攻可不攻的能力,打擊的力度能大卻可小,相對守者也應能守亦能反攻,故攻守如遊戲,練的是整體佈局,觀照入微,自由自在的本領。
心靈解放
功夫的動作是人內在的心靈解放,在運作過程中能得其道,體悟義,掌握心力,解放身體,拋掉執著,拳腳之進攻退守才會精彩。若是心裡卡住,像一道門擋在那兒,過不去,許多動作就做不出來。即使硬衝過去,勉強做出一些動作,心中沒有半點見賢思齊的仁心,那也不是道,而是險關,帶著魔性來運作,那叫惡鬥,不叫功夫。所以古人講,以力勝者不武,以仁勝己者王,同時逞力好勇者為惡,克己復禮者仁!
無心真情
覺性所展現的是超越五蘊五毒,進入生命實相的歷程,進到這個層次,體會到的道理會更深,才能慢慢的把一些失去的東西給撿回來。我們丟了很多不該丟的東西,可是都撿不回來,而該丟的東西卻一件也沒少,就很難進到覺性的層次。能夠覺,生命就有情,不能覺,生命便無情。無心才能覺,可是人往往把「心」當「情」,弄得天下一團亂。
周而復始
不能無心,就不能體會覺有情的境界。人都很在意得失,得和失其實都是假相,詩經有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如何看到電光火石綻放出來的是君子之道,而不是小人所看的?小人所看的是小氣和小道,君子看的是大氣和力行的道。在運轉過程中,自能察覺到生命一如周朝所強調的文王之道,含藏周易六十四卦那種往復來回,生命綿延不絕。如果不能體會這種基本的道,也就無所謂覺性存在。
承讓承讓
氣功也好,功夫也好,看得懂的人很少,因為沒幾人有足夠的覺性,體會自然有限。練功的歸練功,聽講的歸聽講,練了常常是白練,聽了也白聽,看了也白看。功夫或氣功修練這類東西不容易掌握,覺性是第一個關卡,不能開啟這道門,就沒有辦法走進去!練不好的都在耍力和意氣,練好的,佔了上風也只不過是說承讓!(200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