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功夫精進的基本要件為何?
無所染習
鍾老師:功夫精進最重要的是要做到高度平衡,在動作上,從最動與最靜之間展現自己,靜要靜到最靜,動要動到最動,要不毫無動作,要不充滿動作,能夠把這兩種力量平衡,身心就會平衡了。這和幾個重要門派,像佛家、道家和儒家所談的基本道理是一樣的。佛家講「空有不二,取其中道」,空是極靜,有是極動,兩者都不取,只取中道,人就平衡了。
行止得宜
空有法門在佛家來講屬修身、修心法門,也就是身心並修。面對狀況,在極動和極靜裡,指的是處於禪和定的境界,也就是於外離相,心念不因環境和對手而有所動,便就進入極動坐於靜的禪門狀況,剎那間又能回到內見自性不動亦不亂的不動如山的定態,亦即不為一已無明罫礙所阻,不為所染而見自本性,便能動靜得宜!此時功夫便能達到於最空時猛然呈現有,也就是說心可以從極靜進入極動,這時最重要的是保持空,不動心,就能保持平衡。在動和不動之間能否取捨是關鍵,能取捨就能取其中道,不能取捨,練來的功夫都是假的。
非戰之道
功夫學來是要應用在人身上,用在日常生活中的。當我們學氣功、練功夫,面對所有問題時,還是跟平常人一樣的動不動就生氣,遇到狀況情緒馬上就來,不能調息,不能放下,不能化解,不能丟掉,仍然充滿執著、罫礙、情緒,堅持自己的意識形態,該有的沒有,不該有的有一堆時,那就會非常不平衡。待人處世和練功夫一樣,把自己的能量用到該用的地方去,身心才會平衡。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便是最好的法門。為何某些人事地物,你都不願意去接觸?因為你的身心不平衡,但你的理由卻是這個我不喜歡、那個人不好、除非我已得到自己要的東西,或是這件事沒道理等等,就把自己的路給卡死了。許多路你沒有真的走過,又怎麼說去過了呢?!
去過沒有
有一部胡金銓的電影叫《空山靈雨》,裡頭講有位書生因親近佛門,發心想抄一本《金剛經》來度所有的鬼魂和亡靈,得大師指點要到一遠山作功課。有一天,他在路上遇到一個樵夫問路後,便在一座亭裡睡著了,隨後就進入一種魔幻如天路歷程的生命形態,快樂的不得了,如浮士德得到了一切,可是後來又恐怖的不得了,盡棄一切,最後倉皇而逃。逃著逃著,不知不覺又跑回原來的亭子,又睡著了。醒後看到睡前遇到的那個樵夫砍完柴回來了,樵夫問他:「你去了嗎?」,書生回答:「我好像去了」,樵夫再問:「你究竟是去了,還是沒去?」,書生答不出話來。
波羅蜜多
事實上,這也是多數人的根本問題,沒真的去過,卻覺得自己有去。什麼叫真的去過?真的去過就達到波耶波羅密的境界。所謂「無住無往亦無來」,功夫講的就是從聞法得悟而思修,如同三藏法師所云:「去後先來作主公」的透過不斷修練,從心戒、體戒到心修、體修的無欲大覺的過程,以此基礎發展出萬念歸一如如不動的定力,漸而產生轉輪化生,轉迷為悟,到轉識成智,由體而現的大智慧功夫,如同孟子所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奇航,就會有能力去化解自己的種種問題。
由人乎哉
生命來去,你究竟有沒有去過?多數人都會說去了,但其實沒有真的去過,也就是功夫沒有練好,沒有真的修到,修不到就沒有辦法去處理問題。功夫看似簡單,實際上是極其複雜的。生命境界裡的許多層次,不是你所看到的那個樣子,必須有老師帶領,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老師所教的變成自己真正的功夫,才能進入那個次元裡,才能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之後,見山又是山,見水又是水。多數人都停留在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階段,頂多到了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階段,以為看得很清楚,卻始終無法究竟,因為根本沒有真的想把功夫學好,沒有真的想要走進境界裡面去,也許是基於好玩,也許是好勝,也許是輸不了,想做給人家看,或是想確認自己等等,這些都不是練功的基本態度。
返還本心
練功的基本態度應該是返還本心,讓自己達到高度的平衡,在平常與人相處,面對所有人事物時,不會去干涉他人的想法或行為,而是幫助別人走過障礙。掌握功夫的真誠──最高的平衡,在對方未動時,我已看見他要動,當對方移動時,我切斷他的動,攻之時留有餘地,不作要害之擊;守之時,大度圓滑,隨形進退,因緣反先,所謂進退有度,這也就是守之以禮,處之以樂,見其仁,展現自己的義。
認真面對
不把功夫當一回事看待,表示你對生命根本不認真。所有學問裡,沒有幾樣比功夫對提昇自己生命的內函和價值有更完整和全面的貢獻。所以,功夫精進的條件,最重要是真誠待己,平衡面對,以最真實的自我,以無心的方法,以能放下又能超越的態度,去面對所有狀況。功夫的所有動作都是要超越自己既有的執著和罫礙,每一拳一腳和移動,都是不同的執著和罫礙,能打破自己的執著和罫礙,功夫才會進步,生命才會成長。
完全放下
什麼是自由?自由的意思是,能控制自己的手腳、身體和心靈。一旦手腳、身體和心靈被瑣死,給情緒所控制,或給恐懼所控制,就永遠不會平衡。功夫就是打破恐懼,打破束縛,打破執著,以最大的真誠來展現自己的生命,讓身心靈達到天人合一、人我齊一的最高生命境界。掌握不到功夫的基本能力和精神,什麼都做不了,更別說達到什麼生命境界了。超越拳腳才是功夫,若不能掌握拳腳,不能控制拳腳,也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和心,不但心靈不會超越,心神也不會齊一。(2006.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