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如何不為人欺?
自力自在
鍾老師:不為人欺是所有修練裡最重要的道理和態度。佛家講人必須修得自力──自己控制自己的力量,就是為了不為人欺。自力是經過長時間的鍛鍊、修練才得到的,主要目的是要達到真正的自由。有自力就不怕生命為其他東西所牽絆,好比權力,權力使人迷,缺乏自力的人一旦擁有權力,反倒被黑暗的心籠罩住,被魔力控制住,這時生命就不是生命了,而是一種假象。當我們心裡所想的是因為某種價值觀時,這時生命的去向其實是錯誤的。
絕對自由
道家講可以不為人欺是因為找到了絕對的自由,像大鵬鳥一樣,可以在任何時空下飛翔,達到逍遙自在,不受牽絆,生命才自由,就可以無遠不達,至大至小的地方都去得了。儒家有孟子倡導人行仁義,修浩然正氣,直養而不害,就是要人不受周圍假的條件、假的道德、假的規矩所牽絆。這時候去觀察衡量,處理人情世故,就比較明瞭直了,達到最佳最適合的狀況。
道法自然
不為人欺的基本觀念是,不受任何的價值觀所牽絆,有一樣必須做到的是,合乎道。道是平衡的,道是自由的,道是和諧的。人雖為父母所生,但必須為自己負責,必須做對得起自己的事,這是最基本的,連自己都對不起了,如何對得起父母。所做所為不能拿別人來當藉口,不是做給人家看,必須面對自己,對自己負責,還我本來的自由。對夫妻、子女、朋友亦然,不要老是說我為了他或她們才這樣做,可是我們多半如「今之學者為人」,做給他們看,其實真的為了他們時,有時反而不應為他們做什麼,而是不要為他們做,或者要他們不要這樣做,這時就是做到不自欺,也不欺人;而是任運自若,行所當行或不當行,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知所進退的意思。
兼容並蓄
要不為人欺,必須先建立起自己強大的能量,有足夠能力,有觀察的能力,找出自己的定位,回歸本來面目。定位之前必須有足夠的定力,沒有定力,什麼能力都不能培養,既不能往前走,也不能往後退。有定力,蓄勢待發,很多我們個性上、情緒上的干擾就會燃燒掉。定力是一種強大的穩定力量,會把我們的五蘊五毒燃燒掉,轉化掉。有了定力才能發展成衝力,在移動中同時兼顧,像千手觀音一樣面對所有狀況,而不受影響。能做到不為人欺的人,從某個角度來看,就像一個充滿能力的千手觀音。千手觀音是無所不能,無所不包,無所不容,有智慧,有信心,有仁心,有勇氣,有嚴謹的生命態度。
反者為道
欲不為人欺必須下很大的功夫,攻防訓練裡頭就有一種不為人欺的藝術。能否掌握自由的態度便是關鍵,進可攻,退可守,進的時候攻守並用,退的時候也一樣攻守並用,可閃,可不閃,沒有絕對的招式。所謂善戰者伐謀,兵者詭之道。人生如戰場,攻防就是戰爭的呈現,戰爭的藝術講的是詭道,奇特的、不可解的叫做詭。進入詭道的時候,所看到的東西並不是你以為的。如何看得到?必須有大智慧,有很強的透視悟力,一看就知道對方要做些什麼,了解對方的一舉一動,主控情勢,能而視之不能,遠而近之,近而遠之,實而備之,有了這些基本能力,才能隨時看狀況轉化、轉變情勢。所以老子說:「反者動之道」,因而叫人對「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厥執中」的大道聽了更像武功秘笈一像精彩!
隨遇而安
攻防時雙方處於一種生命智慧對陣的狀態,氣勢能否壓過對方,動作能否產生強大變化,是否準備好轉化的能量,這些都有的話,攻防就會威力無比。如果沒有,做盡花招也沒用,本來想尋找自由,卻被人鎖得死死的。能量不足,觀察不夠,力量不夠,速度不夠,變化不夠,準備不夠,實力不夠,無法隨時轉化,無法隨時空轉變,不能佔得先機,這樣的戰爭是兵凶戰危,必定受損,就得有受損的準備。
勝己不欺
任何戰爭都會有損傷,戰勝有損傷,戰敗損傷更多。攻防中,勝的被打得少一點,敗的被打得多一點。表現得越好,被打得越少,穩定度越大,心境越高,展現出來的仁心就越大,表現出來的動作就越精準,每個動作都可達到最高的生命要求,那就是標準的不為人欺。若是隨興,無準備,意外得勝時興奮無比,隨時被佔上風還懊惱不已,情緒極為不穩,這就不僅人欺甚至還自欺!因而以力勝人者,勝之不武,以直取人者,未必不佳,能自勝而勝人者不勝,則為真勝;不能自勝而以騙術勝者,雖勝為不勝,故仁、勇、信為自勝者本,能自勝則天下無人能勝之,便惶論欺之!
不為己欺
不為人欺是儒釋道三家從古至今一直在追求的。知識上不為人欺,就不會是生活白癡;智慧上不為人欺,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也不會有五蘊五毒;生活上不為人欺,做什麼工作都會稱心如意。有足夠內外兼修、氣力雙練、身心並修的功夫,就能駕馭自己的身心靈,事事得心應手,任何狀況進退自如,如入無人之境,像大鵬鳥逍遙九天之外,有這樣的功夫就可以不為人欺,慢慢的,在人生事項上就能達到更大的自由,更大的自信。
本來面目
所有道理都會相交,一環扣一環,環環相疊。別小看攻防上的一些動作,功夫的表現其實是生活的表現。正如同生活上有一事出現,你馬上要作決定,作得好你便來去自如,作得不好便累人累己,欺人欺己,這時候便要打開心門,從更高遠的自勝層次來看,能不自欺則無人能欺,不自欺者,實無罣礙及無執著者。所以,功夫越高,執著越少,自由度越高,生命面相越大。功夫是自勝的最高藝術,能自勝就可以不為人欺。孟子說的「勞其筋骨」,是為了控制自己,能控制自己就可以不為人欺,不受周圍現象的影響,不受幻影的影響,不受情緒的影響,不受價值觀的影響,不受種種因素的干擾,就能返還本來面目,回歸真身,得真自由,身心靈合一,天人合一。(2005.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