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武學中的平衡道理為何?和生活中的平衡有何相關?
鍾老師:無論武學或生活,掌握平衡的關鍵在於有沒有好的基礎架構,就像蓋一棟房子,必須有夠大夠深的堅固地基,不偷工減料,結構沒問題,房子才不會倒。而所謂好的基礎架構,在功夫上來說,指的是一種自控能力。功夫最大的道理在於能否自控,不能自控就不能平衡,出去的拳腳就會無禮。所以為什麼功夫有一定的招式,招式是一種禮數,譬如古時比武過招,會有前三三後三三的腳踏中宮禮儀,以示不忘本,及知所本。禮數也是一種規矩,有規矩所以成方圓。
身心合一
孟子講:「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定方圓;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規矩方圓是儒家極重要的道理,也是武學最重要的東西,規如馬步,矩如雙手,方圓指身體裡面的運轉。能掌握手腳的平衡,就有辦法把功夫發揮到極高的水平,就能讓我們的生命、我們的精氣神,以及對人事物、工作、人際關係所有事情都能達到最好的平衡,處理任何事或做任何發展都會變得很容易。
手腳合一
武學強調身體平衡,在任何狀態下,手和腳互相陰陽搭配,出腳時,兩手架在胸前準備防衛,出拳時,隨時準備起腳來抵擋對方的突襲。身體要做平衡,思想必須先平衡,攻對方時,明知對方會反攻,有這個思維,就會同時做好防衛,意即,攻擊就是防衛,防衛也是攻擊。如能做到手腳齊攻,或手腳齊擋時,對方就很難攻你,也很難守,你就很容易攻對方,也很容易守,這就是平衡。明白平衡的道理,出拳時,腳有配合,攻守兼備,就不容易被對方打到,一旦打到對方,也比較安全,雙方都安全,因為攻守兼備時,打出去的拳會比較準,可以如孟子所講,是有禮的出拳,而不是無禮的出拳。
守其中宮
功夫裡面的拳腳打出去全都是有禮數的,古時候的拳法有所謂的「腳踏中宮」,是尊重對方的意思,出手打到對方都得勁留三分,點到為止,而不是拼生死,這就是功夫裡的陰與陽。功夫本身就是最大的禮的展現,能夠守道、守義、守禮,就是孟子所講的恭與敬,做不到就是賊,即使能量比人強,技術比人好,練得再好,你的表現也只是一種狂妄而已。
負陰抱陽
生活中的平衡,關鍵在於待人處事上表裡是否都顧及。只顧表面,漏了裡面,就會不平衡。好比一句唐突的話講出去,有沒有想到對方心裡真正介意的是什麼,沒有想到就不要講。還有一些突兀的動作,不小心就做了出來,如果你有想到對方心裡的感受,可能就不會做了。為什麼沒有想?因為我們的習氣、習慣使然,不該講的都講,不該做的都做,問題也就一籮筐,生活要平衡也難!
生活中的平衡是修來的,古人強調文武兼修,不透過武,沒有辦法體會文是什麼。因此韓愈抨擊佛教,他說佛法讓人空虛不實,令人感到生命無著無依無靠,信徒必須去找個佛像或佛堂來依靠,然而這些都是虛假的。生命的提昇不靠外在力量,而是從內在直接延伸出去,所謂的「仁心仁術」是自聖的,讓自己有仁義之心,也就是藉由身體內部的儀軌,使身心達到高度的平衡。
內聖外王
佛教的儀軌是從天而降,不是內在自發的。佛家就不一樣,佛家教人產生自我控制的力量,也就是平衡力。佛家的功夫在於如何創造自己的力量,提昇自己的生命,有遠大的眼光如金剛怒目,金剛怒目是推動的力量,還有阿羅漢苦行的力量,以及菩薩大悲的心腸,和佛陀高明、清澈、體悟生命的能力。
功夫的道理如同禪宗裡的「無生法忍」一般,決不自生,功夫之義在於止息心中之魔,是為無生,自然能夠做到進退應對恰如其份;這時便達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法便不自生,自能面對當下,任運自若,產生大力以「捨己從人」,能己勝便能尊人,也就無敵。
功夫所展現的是對自己高度的掌握和生命的提昇,能夠把功夫所產生的力量用到生活的任何一個環節上,把我們的精氣神、內聖外王、內外兼修的能量用在生命的所有層次上,這才叫真功夫。(2005.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