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為何要練功夫?
鍾老師:人的身體會產生六爻變化,六爻運作的道理是基本陰陽的道理,因此把身體的陰陽發揮到極致,手腳就能達到高度的相應,也就是孟子所說「氣一智持」的狀態。氣能合一,心智就能達到高度的平衡,氣如果沒有辦法合一,心就不會平衡,心有所動,如何面對人生的各種問題?!
人生的問題多半都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我們的心扛不起世界的脈動變化而已,也就是我們的心很容易被脈動給打散。因此身心若不能惟精惟一,也不能允厥執中,就不能超越,也不能守靜之篤,就無法展現佛家所講的華嚴世界,做不到無緣大慈,也不能同體大悲。
定慧雙修
禪宗講「定慧雙修」,一心不動是為定。沒有功夫怎麼定?什麼是功夫?靜坐是功夫?不是,靜坐不是功夫,禮拜不是功夫,讀經也不是功夫。功夫的每個動作都是手腳同時運用,身手相應,心身相通,手一伸出去就形成一個空間,產生六合運作,腳一踏在地上就是一個定位。功夫是一種生命的詩篇,是天地間最精彩的舞蹈,因為它把生命裡最陽剛的,也就是大易裡所講「君子自強以不息」的生命狀態,道家裡面「致虛之極,守靜之篤」的狀態,佛家所講的「慈悲喜捨,無緣大悲,同體大悲」的狀態給展現出來。
功夫是一種無影無形,隨時和生活整合在一起。有功夫的人無往而不利,能針對目標而對所有事情都不會動心,有最高的智慧看清楚事情的狀況,有最大的分別智(不是分別心)去面對問題,有最強大的耐心、韌力和動力去面對所有複雜、困難的問題,對所有觀念有極清楚、通透理解的能力。
一心不亂
生活上的種種問題,無論愛情、親情、工作、求學種種問題之所以是問題,那是因為我們的心亂了。一心不動就能夠定,馬步一紮,兩手一撐,就能訓練我們達到一心不動,一心不亂的狀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就能達到高度的靜。有定靜功夫就能得到禪宗真正的三昧,才能放下。放下不是用想的,想放下是做不來的,必須把想破掉,禪宗講破我相,破人相,破眾生相,破壽者相,全都破,也就是無我、無佛,一切皆破,才能放下。可是要破,沒有能量怎麼破!思想卡在那兒,思想就是那個緊箍咒,孫悟空那麼厲害還是被自己的思想鎖死了,沒辦法跳越佛祖的手掌心。
功夫所展現的是一種高度天人合一、天地人三合的狀態,功夫裡面,手代表天,屬乾道,腳代表地,屬坤道,身體代表人,必須符合陰陽之道。功夫一出就是道的展現,達到這種境界,定慧就能雙修,性命就能雙生,我們的能力就會增強。馬步坐得下來,代表氣能夠下沉,氣能下沉,心口就不會浮動,就有真的定力。手推了出去,天就打開了,禪宗講「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心地清淨方為道,退後原來是向前。」意思是人的天地就在手腳範圍內,手腳不能打開,天地就很小,手腳能打開,方寸就是天下。
腳踏乾坤
功夫對應過程中講的是生命道的運作,生命講陰陽,功夫也是講陰陽,生命講天地,功夫也講天地,天地人合一是生命最高的道理。天地人合一就是身心靈合一,身心靈合一時,力量高度集中。功夫運作過程動靜相容,陰陽相合,但唯有在至陰狀態下,才有辦法產生至陽的狀況,這也就是太極功夫的道理。當我們面對敵人的時候,手腳僵硬又怎麼能快速、有效的防守。唯有整個人放到最虛、最鬆,動作才會極靈活、極快速、極有威力。
太極的道理是,大風吹過來,大樹都折掉了,小草、柳絮卻不會受影響。功夫的柔代表守的狀態,也就是至虛的狀態,越是至虛,越能無我,越是無我,面對狀況越不會心動,越能產生極強大的瞬間運轉力量。身手相應,天地人三合狀態越強時,無形轉化就會更強。
功蓋兩儀
功夫的運轉是陰陽的高度互動,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來我閃,敵退我攻,敵直來,我側往,敵大刀砍來,我轉手化去。能有好的陰陽運作,對方所有動作就都在我掌控之中。功夫越高越能體會「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的道理,達到後發先制的狀況。何以後發能先制?是因為可以完全掌握狀況,必須極虛才能至大,必須無我又能合一,身心靈、天地人完全合一,合乎六爻的變化,出入無間,無隙不破,無孔不入,任何的力過來,都可以瞬間轉化回去,任何的進攻,都可以把它消退,到那時就像庖丁解牛遊刃有餘,那就是道。
別看功夫只是一些拳腳動作,事實上是講天地人的道理。功夫越深,越能展現身體內部的能量,易經講「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功夫所有道理都在這裡。如果不能體會坤道,能量就不能潛藏,不能著地,就不能體會古人所說「行氣,深則蓄,蓄則伸,伸則下,下則定,定則固,固則萌,萌則長,長則覆,覆則天,天機本在上,地機本在下。順則生,逆則死。」的道理。功夫取法陰陽,先取陰,再取陽,必須先極虛,達到最寂靜,才有辦法面對所有狀況。透過太極氣功的訓練,達到極虛至靜,至陽的狀態自然就會產生出來。
生生之德
功夫的運作從動作內化到身體時,會產生一種高度的天人合一、天地人整合的生命空間,因此會有高度的直覺能力去面對生活上所有的問題,一看就知道怎麼做,那就是功夫。拳腳就是道,拳腳就是功夫,功夫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拳腳。人每天都在走路,都會用到腳,也會用到手,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我們腳更強,讓我們的手更有用!功夫就是把我們平常的手腳變成極強而有力的手腳,變成超人的手腳,就像千手觀音一樣,有無窮無盡的手腳運作能力,可以做極多的事,有極大的空間去面對所有問題。所以練功夫不是單純的拳腳遊戲,而是練「內聖外王」的能力。
無我無他
練功夫剛開始無法可尋,都是自己的執著在運作而已。當得一法時,身體慢慢開始有些運作,可是還是在既有的範圍內運作,身心無法突破。等到得二法,就發現身心靈運作多了許多空間,逐漸覺得生活面相越來越大,到了得三法時,就會覺得整個天地完全打開。也就是功夫練到一個水平時就可以任運自若,像花自飄零水自流,身心靈運作自動伸展,雖萬山不許一溪奔,我們那一口氣所謂生命的活水仍會自動會打開。
道法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功夫的境界也是如此,當你得一法時,還是很有限的,得二法時,覺得不太一樣,到了三法時,你就豁然開朗,頓時天地人能夠支配,身心靈手腳都能整合,自然對你、我和他;人、我及天地;生命、生活與道,都能貫通內外,掛並六爻,掌握真善美的人生,這才配稱為人。(2004.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