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瑜珈的精髓為何?
鍾老師:瑜珈對現代人來說幾乎成為「塑身」的工具,這和原本印度瑜珈的精髓可說是相去甚遠。古代人修練瑜珈是為了修練身體,得到智慧,渡過苦海,面對人生。瑜珈是印度許多宗教包括佛教所適用的一個助修法門,佛教裡的小乘、大乘、密乘,或其他如錫克教、印度教等等,都是用瑜珈當作前行來幫助他們走進道裡面,並體會生命向上提昇的過程。
瑜珈法門除了眾所周知的拉筋骨、鍛鍊體膚、磨練心志、開輪脈、超意識靜坐、使身心得以出離外,最重要的功夫還是在於進入「瑜珈身印」上,瑜珈身印和西方聖經故事裡「第七封印」的精神和意義有著極為相似的輪廓。佛法基本上是從基督教的一些東西演變出來的,只不過佛法打破基督教的傳統,否定上帝,強調還人自由,用人的身體而不是上帝極深邃的啟示去引證封印,所以叫瑜珈身印。印是印證的意思,身印的意思是透過生命的歷練、研磨和考驗體會生命的道理,在日常生活行住坐臥中把生命的道理彰顯出來。
無為入門
瑜珈入門通常透過小乘法門,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概念是,必須做到無心、無我、無他、無眾生相,什麼都沒有,才能走進去。走進道裡面,體會無常;嚐無常之苦,才有辦法進到出離之相;從出離之相,再逐漸體會什麼叫戒律或控制自我;戒律是一種精進修行的方式,能夠走進戒律,慢慢就會體會到所謂的真如法相;能掌握真如法相,慢慢就會產生所謂的菩提心;有了菩提心,定力就會逐漸產生;有了定力,就可以修出真正的智慧;有了智慧之後,就得到佛的果位,也就是覺醒。透過這樣一長串的基本修練,放下自己,體會真如法相,從修練過程中尋找安身立命的方式,達到圓融無礙的境界。
無我,就無有罫礙,無有罫礙,就不會計較太多,不計較動作對或錯,就能得其精髓,才能真正出離,不受一切我執、習性、罫礙等牽絆,這時就會產生菩提心。菩提心是指大悲心和明覺,有了菩提心,看東西會看得比較清楚。大悲心是從「人我同悲,人我同體」這個角度看所有東西,自然能心生法喜,對所有人都有基本上的尊重,又能像頭陀一樣做該做的事,而不會綁手綁腳。許多人禮貌過度,結果什麼都不能做,頭陀的做法是,保持該有的尊敬,同時做他該做的事。即便做錯,自然會產生聞過則喜,隨錯隨改,絕不執著,也不計較。
有意著相
從無心、無住走進去,切斷一切感受、覺受和意識,是瑜珈身印的第一步,不從這一步開始,什麼都不能學。也就是說,鍛鍊的時候不要問為什麼,練了就是,問為什麼就會有「我」,就練不下去。不問為什麼,做著做著,慢慢就可以走進去。我常講,練氣功要不思不想,若一直想著動作該高一點或低一點,那麼,不是練不下去,就是練了也白練。正如同許多人會問,那一派功夫比較好,那派氣功比較高,其實會問的人你是不必回的,功夫境界如同三摩地的境界,人不滅其心,是不會靈性起照的,更不見月輪秧映,如同童蒙求我,非我求童蒙,不先發蒙,河上公也不會見張良,波耶波羅密又豈是入世法的人能解。
修練要精進,就必須要有戒律,動作就是戒律。進到動作裡任運自如,不要管對錯,對也好,錯也好,慢慢就進去了。此外,修練者也必須像頭陀一樣能刻苦耐勞,或如孟子所講「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般的勞其筋骨,苦其心志,必須有這樣的體悟,不厭其煩就走得進去。厭其煩就進不去,更糟糕是與人相較,在意別人練得比我好,或我練得比別人好,別家功夫高,別派功夫妙,那就更練不好了。
破一切法
瑜珈身印的第二步,不只是無我,不只是無他,還要無相、無法,一切相皆虛妄,一切法皆假,要到這種程度才不會執著,這也是大乘法門所強調的。大乘法門講的是波耶波羅密、三摩地的境界,波耶波羅密的意思是用智慧去渡彼岸,三摩地是講佛法身三界具不全,全部都不要,才看得到真正的東西。不是說外面所有一切全都是假的,而是透過修習功夫,無論修行或修身,了解業力流轉的狀態,進而從業力流轉的狀態裡跳出惡水,躍上大橋,登上彼岸。
瑜珈身印的精髓在於對生命法則有很清楚的看法,能善與人同,把喜樂帶給大家。從無我相,無人相,無法相,無眾生相,讓生命境界達到最高層次,不再去計較所有事情,任何執著、習氣都不見了,可以接受所有的現象,可以和人的溝通交流達到最高平衡,對所有人事物皆能圓融兼並的體會、體諒和接受,也就是善與人同,捨己從人,這是大乘的最高法門,瑜珈身印就是把這種體會引用到生活上面。
中國的氣功與古印度瑜珈有著一定衍生的關係,主要是達摩東渡所引進的一些如洗髓經、心意拳、易筋經、八段錦及其他中國功夫的原因。紫云禪功的初級、中級、太極也含蓋了瑜珈的精髓在裡頭。初級功法著重不思不想,把心放掉,這和瑜珈入門的小乘法則是一樣的。因為每個人心中隨時充滿著意識、觀念、思想和邏輯等等,這些東西是有缺陷的,無法完全運用在日常生活中的進退與應對,何時該有為,何時該有守,許多人都不太清楚。必須把這些罫礙、執著放掉,重新創造智慧。佛法講,沒有智慧就不能渡彼岸,可是智慧是經過長時間的精進,千錘百鍊,漸而產生菩提心、定力,從不斷放下的過程中才產生出來的。
中級班基本上是運用瑜珈身印裡的無法、無身,法沒有了,身也沒有了,就是無佛。顯宗講,唯有無佛、無法時,才會無魔。佛和法的存在是因為魔的存在,同樣的,魔為什麼存在?因為有佛和法。一切皆非,一切皆無,當天下沒有法的時候,就沒有魔了。這裡所講的天下指的是我們的頭腦,我們的心胸,而不是人世間道德法則所指的那個天下。老子講「絕聖棄智,民復孝慈,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因為有聖人,才有大盜,沒有佛,那來魔?
入見雲天
太極班是進入類似秘密修行,禪宗解脫之境的功夫,每一招有如走進三江四海,隨手轉動朗朗乾坤,雲步踏來過遍山河大地,此時萬法歸一,一切入住,齊一,精氣神與心、意、靈如同大鵬鳥扶搖搏擊九萬里;我見天地萬物並生齊一,悠悠然無窮無盡,踏踏然見生死法相,中道定慧之力,孟儒之浩然正氣油然而生,因而見無生法忍。「無生法忍」是最高的生命境界,對所有東西都一心不亂,面對所有狀況都能悟無生,而有所覺,能起心外照,涅槃寂靜,這時才能面對人事間種種狀況,做該做的事,而練氣也有一樣的儒佛道三家嘗遊之勝境。(2004.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