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如何能大徹大悟?
鍾老師:中國人講悟,西方人強調內省、反省(self-awareness, recognition),內省、反省不等同於悟(enlightment),卻是悟的必要條件,少了內省、反省能力,根本不可能悟出什麼道理來。好比,多數人習以為常的事,窺人隱私、道人八卦、我行我素、無視他人存在、只要我喜歡……等等,許多都是傷天害理、影響別人、傷害他人、干擾別人的事,但大部分人缺少反省能力,對自己的所做所為又毫無所覺,傷害了別人還不知道,別說大徹大悟,要小徹小悟都很困難。
讀書是為了明理,明理是為了做人,做一個少影響別人、不太干擾別人、不傷害別人的人。只不過現代教育未必能培養我們達到這樣的水平,因此必須另外下功夫,設法了解生命,了解人生,了解自己,了解別人。這一連串的功夫就儒家來講是所謂「修齊治平」的功夫,從「格物致知」開始,面對所有事情,找出真理所在,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看到問題,還要有能力解決。這其中很重要的一個關鍵是「誠意正心」的態度。
同理直心
能不能悟在於我們對事物的看法清不清楚,儒家的講法是,先找出同理心,也就是「西方有聖人,東方有聖人,此心同,此理同」,這就是真理。真理是脫離分別心層次之外所得到的人類共同智慧,真理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真理不是個人的想法,不是你我的想法,你的想法、我的想法、他的想法,那不叫真理,那叫執著。
格物致知的意思是,先把真理找出來,然後再以誠意正心的態度去執行。有誠心去做,有平衡的心去處理,你就會發現許多事情果然是照著真理來走,心裡的疑惑愈少,人生道路就會愈來愈寬廣,愈來愈暢通無阻。從做人做事變成修自己的身、自己的心,身心並修,功夫就愈來愈高,慢慢的,內在體悟(深度的經驗反省)就會出現,「先驗」法則也會跟著出現。先驗的意思是,不需要檢驗就能夠看到,其實也就是直心,當然,這必須要有很大的知慧、很高的悟性才能做得到。
返還本心
悟性的成長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返還本心,從自根自性裡去轉變,有高度的內在反省。這時就會看得出許多狀況其實是自己沒有處理好,既然是自己沒處理好,也就沒什麼好煩惱,也沒什麼好生氣的,都是自己的問題,你就不會去怪罪別人,這是小徹小悟的第一步。當然,別人可能有問題,但只看到別人的問題,而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就永遠不會有反省的機會。不歸咎問題給別人,不是看不到別人的問題,而是知道別人的問題,但不去怪罪別人,反還諸己,由己蓋括承擔。
第二個階段是,在自己身上下功夫,諸息外緣,反求諸己,向內馳騁,這也是禪宗入禪的第一步。從不怪罪別人的小徹小悟開始,慢慢往中徹中悟方向努力。當你閉上眼睛,不再往外,就會往裡面修正和證修,看到自己問題重重,心猿意馬,蠻牛、猴子擠滿了身心。然後,把這些東西都丟掉,就可以來到花果山裡的水濂洞,體會鬱鬱黃花無非般若,悠悠果子莫非如來。從其中洞天福地,就會看到山河大地所展現的法相。
天地不仁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是天地也大仁,造福蒼生,所以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天地對人是平等的,天地裡的福和禍都是我們要去承受的。所以,對所有事物不能只看好的、只挑好的,不好的也要看、也要面對,有這種「和光同塵」的證修,才有辦法把生命法門完全打開,才能提昇智慧,才有大徹大悟的可能。(2003.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