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請老師解釋「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這首禪詩的涵意。
鍾老師:敵人不在我們面前,而是在我們心中。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許多罫礙和執著,使得我們面對問題不知如何處理,也無能力處理。許多人都想得到什麼,控制些什麼,主宰一些東西,或成就某些事情,但往往事與願違,越想要有成就反而越無所成,意念越強越不容易達到目的,越想把功練好就越練不好,不是別人阻礙了我們什麼,而是自己給自己限制住了。
所謂「空手把鋤頭」意思是,手不拿鋤頭,不想去擁有、掌握或控制外在人事物時,才有辦法進入真正可以控制自我的狀態,這時就能與環境齊一,與人同善,與周圍狀況結合,進到這種狀況,自然而然就沒有任何罫礙和障礙,敵人和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人都想超越一些東西,想跨越鴻溝或登上高峰。站在高崗上,果真能超越什麼?其實是很難的。曾經有位叫拾方方的台灣登山好手,為了挑戰喜瑪拉雅山的聖母峰,把工作給辭了,苦練一年多之後,頂是登上了,但卻退不下來,最後眼睜睜的凍死在雪線上不見蹤影。所謂征服大山,究竟爭到了什麼?拾方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不聽別人勸阻,在天候不佳的狀況下硬要攻頂,但上得去,下不來。這樣的行為講好聽是挑戰自我,但其實是有很強的控制慾、表現慾在裡面,是為了證明給人家看。
真要挑戰自我,就沒有必要做給人家看。中國的功夫是內斂、內收,不會隨便表現的,但現代人的表現好揚名天下,光宗耀祖。並非揚名天下、光宗耀祖有多麼不好,而是在此之前要把自己的部分先做好,先克服自己,征服自己,而非征服別人或外在事物,也就是「步行騎水牛」的道理。步行是自力的意思,不以騎水牛、控制水牛或駕馭水牛的方式,不論以力馭,以權迫,以利誘,以名動之,都能不為其所動,等到那一天自力形成時,自然而然就可駕馭自我而無往不利。
當我們不去想一定要掌握、控制、挑戰或超越什麼時,才有可能進入「人從橋上過」的境界,過橋指的是生命的轉化。在轉化過程中最重要的兩項是,不去握住,不去超越,如此,就可以看到生命的意義,體會生命是一種過渡,一種溝通和連結,以及高度的涵藏和包容,這時才能慢慢的克服自己、征服自己和提昇自己。
「橋流水不流」講的是時空的運轉。每個人都想在某一時空下快速的達成某些事功,但越這麼想,反而越做不到。橋流講的是生命的流轉,水不流指的是我們的七情六慾、五蘊五毒不動。生命在流轉,而我們的七情六慾、五蘊五毒不動,這時生命的能量就會開始凝聚,能夠凝聚就有辦法慢慢的潛移默化,蓄勢待發,破土而出,見龍在田,建構起人生的基礎,生命的第一步,有了這一步就能再往前踏出去,不管是練功也好,或做人做事,方能更上層樓。(2002.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