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做人真是辛苦,擔心、害怕、無奈、無助、徬徨、不安,無一能免。何以如此?如何做人?如何從陰暗面走向光明面?
鍾老師:心中的陰暗之所以產生,是因為我們的情緒始終起伏不定。整天抱怨別人,責怪他人,看誰都不順眼,覺得別人都有問題,其實最有問題的是自己,心中有魔才會看見魔。尼采說,當你想打倒惡魔時,很快的你就會變成了惡魔。如能做到佛家講的無心、空性,或老子講的無為、不爭、不求,或儒家講的克己復禮,心中的陰暗就不會產生,生命力才得以彰顯,包容力自然產生,進而有更好的人際關係,達到與人同善,不忮不求,生命中無所罫礙,質優的潛能使會生發創造,使生命轉進昇化。
孔子說:「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人的最大問題是沒有修德,此德非指道德的德,而是天德的德。德就是道,修德就是修道,不修德生命就不能提昇。修德是人的禮貌和態度的展現,也就是修養、氣度、風範的累積。修德之後,人的行才會全,行是指五行。人一生下來,不是缺金,就是缺木,或缺水、火、土等,少有人的五行是全的。五行能全,氣就能夠益,氣能夠益,神就能夠存,神能夠存就進入真人、至人和神人的階段,不受五毒五蘊所影響,達到高度的自由自在。
為人由己
許多心靈講座常強調做人要做自己和活出自己,習者反而容易走過頭變成自私自利;而當強調「蛋白質女孩」的健康積極面對,卻少了對人真切的關懷和一視同人的平等心。所謂「高維修女子」看似智慧高絕,卻不過像空谷幽蘭,孤芳自賞,無法與人同善,又不能從善如流,守不住外圓內方的基調。箇中問題都是不會做人而引起的,所以常有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怎麼你們都「無動於衷」的氣憤或不平的懷疑。其實所作所為都未能使別人覺得需要或恰如其分,換句話來說就是多餘的,當然是叫人無動於衷或視若無睹了。因為這種做法都是打哈哈,或者是想讓人知道,為你做了些甚麼,做給人家看的「有心」力作,只想得到別人讚美和認同,根本談不上會做人。會做人的是懂得「不由人乎哉」的精神,所謂行所「當」行,無住生心,明鏡日照,一目了然,其中學問就大了。
怎麼做人?首要認識自我,我是誰?不是講政治上或種族上的我,而是指本來面目的我。本來面目像一面鏡子,如果能無心看鏡時,就可以看到本來面目的呈現,般若智慧就會湧現。人之所以動心而有心是由於潛意識和意識在交互蠢動,當人們習用自我意識、習慣、經驗和執著等去運作生命時,明鏡就不見了,留下的不過是假相水影,自然看不到真如法相!
儒、釋、道三家都強調無心無我,能做到無心無我,生命就能達到高度的彰顯,不受五毒五蘊所困,不為七情六慾所傷,才能與天地完全冥合,蝶化莊周,莊周夢蝶,與大自然合為一體,與天地、周圍力場合為一體。和所有東西都合而為一,這時我們就會發現一切圓融無礙。人之所以有分別是因為有「他」,以致生命無法彰顯,所見不過一片漆黑。當我們進入「無自無他」的境界時便與天地融合一塊,無他就無我,沒有自己。不去做分別,能體會莊子「齊物」的道理,生命才會大大打開。齊物就是無心,是修行最重要的起點,也就是把心丟掉,才能往外踏出去,體會天地萬物,與萬物溝通。
我執太深
多數人明知有心、有求是痛苦的來源,但就是改不了,常以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來搪塞。事實上,孔子說不善不能改,因此,只要把善找出就可以改。什麼是善?放下過去種種的經驗和執著就是善,故而除惡便得善。儒釋道三家都說人的經驗並不可貴,其所衍生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必須全部丟光,尋求更高層次的經驗。因此道家主張以煉精化氣的方式,從修身去合心,孟子講心氣相合時就能產生浩然正氣,自會直養而不害,如此一來,人的許多狀況、瑕疵就都可以轉變、轉化。不過要先走過降大任於斯人前的種種,讓心志百般磨練後才能養出浩然正氣。
像但丁神曲的三部曲,人要從陰暗面走向光明面,要先讓自己的心光展現,就必須做到老子所講的「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的境界。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我們的鍛鍊和所做所為不是做給人家看的,而是要生之畜之,潛龍勿用,才能蓄勢待發,轉化為內在提昇的力量。有了提昇內在的力量,當生命有所展現時,不要想去擁有任何東西,不求,以知禮、識禮的態度面對所有事情,體會仁義,展現禮智,生命才能達到最高的通達。便知當有所為和有所不為,有所成就或功德時,不要彰顯,以為自己多麼了不起,才能真正的走向光明,綻放光芒人不覺和照亮別人而不顯的境地。(2002.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