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是西方人,在我們西方,凡事強調理性,理性代表最高智慧。在我家,父母也再三強調理性、理性、理性,要我們不斷的做學問,不要談感情,不管男的、女的都不可以,感性對他們來說是很低層次、很脆弱的。我也照父母的意思不斷地追求學問,但後來發現這樣的追求學問,凡事以理性為標準似乎有所侷限,理性思考不能解決我自身以及周遭朋友身上所發生的一些問題,這時我才意識到必須借助東方的哲學觀念做修行。這樣的想法,不知道老師有什麼看法?
鍾老師:長期以來西方的發展以理性為標準,理性與基督教理論結合在一起,上帝代表最高的理性,因此西方人將理性當做最高準則。但在東方的發展裡,理性就不是最高標準,也不是唯一準繩。在東方的發展過程中,許多觀念是經由大家的追求、體會才逐漸形成的。
尤其中國,中國在漫長的五千年發展過程中,歷經多次的種族融合、觀念整合,再加上自然環境的淬練以及前人智慧的累積,所形成的思想文化在層次、現象及境界上較西方為完整,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的生命和體悟,也就更深、更廣。主要的原因在於中國固有的「天人合一」學說與「無為而治」的生活態度。「天人合一」主張人與自然的和諧,人學習從自然中融和而開合,因而產生易經的「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莊子的「齊物」、「蝶化」、「坐忘」等高度的「氣化」轉進的生命形式。裡面走的是圓的曲線,樂天敬人的和合態勢,不分統一氣度,融和的生命美感,放下的空靈世界,創造五行生合的大輪迴。
以上這些最高的生命及人生境界裡,沒有一項是談「理性」的,唯有進入人間世,孔子的五倫架構才為歷代政府採用以建立理性的社會,方便管理的五倫理性架構畢竟只屬於形而下的基礎。因此「理性」在中國人來說只是一種現實,而不是介於人生、生命、本心和道的高遠的境界。
在中國人的生命情境裡,最少可以區分出「物性」、「感性」、「理性」、「知性(覺性)」、「靈性」及「性靈」等六個愛與生的生命層次,而理性只是其中屬於下卦(前三爻)位格的一環。原因是中國人的生命態度以圓融和諧和消遙自立為最高境界,理性是沾不上邊的。因此是君子者,「皆極高明又能道中庸」,所展現的都是如同佛家所講的般若智慧,道家的至虛之極的真人生命,或是儒家的浩然正氣的仁義情境。
也唯有此等修練才能夠修身正己,入道成仁,因此在中國人來說,談理性等於講規範,是屬於「使由之」的一般人所遵守的,而不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高人」所依循的。理由跟IQ與EQ之不同是一樣的,IQ屬理性,EQ屬感性、靈性和覺性,EQ的規範很簡單,一般人(士農工商)尤以知識分子最做不到EQ的規範,這種道理顯而易見,卻不是整天捧著理性的知識份子所能體會的。理性的範圍的確很有限,唯有超越理性的層次,我們的生命才得以圓滿和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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